封面故事／搭火車漫遊美國…日落特快號 上下鋪初體驗

除了乘郵輪一探阿拉斯加，搭火車旅遊、認識自己的國家，是美國許多銀髮族的另一個夢；外子和我決定化夢想為行動，加入火車旅遊一族，一點一滴地探索我們生活了20多年的美國大地。

美國鐵路公司(Amtrak)的長途列車分上下兩層，依次吊掛：家庭房、套房(Bedroom)、小房間(Roomette)、餐車、觀景車廂(下層為販賣部)普通座(Coach)。因為長達12天的旅程，便決定選擇與普通座價差幾倍的上下鋪，體會不同的人生經驗。

美鐵最古老火車命名

日落特快列車(Sunset  Limited)每周三次往返，來往於洛杉磯(東向編號2)和紐奧良(西向編號1)之間，行經加州、亞利桑納州、新墨西哥州、德州和路易斯安納州，全長共3211公里，停靠20個站，行程約45至46個小時，是以美鐵營運史上最古老的火車命名。

我們把大件行李隨車托運，隨身的小行李箱裝滿零食，各人的雙肩背包裡放睡衣及梳洗用具。小房間窄仄，上鋪一個不小心就會撞到天花板；寢具已換過，毯子有點薄、枕頭有點扁，還好床墊厚實；上下鋪是經過精巧設計的，白天，車廂專屬服務員會把上鋪往上斜推，下鋪拆成兩組相對的沙發座，加上簡易折疊小桌板，拉上門簾，便是一個私密空間。臥鋪的福利包括呼叫鈴、餐點、咖啡和水；每節車廂都有數間衛生間和一處淋浴間。服務員逐一解說之後，狹長的通道瞬間空無人影，一車人隱身於玻璃門板布簾後的小空間。

夜色墨黑，日落特快號離開聯合車站，一路奔往郊區，波莫那和安大略站乘客寥寥無幾；此後，火車便奔向山區，漆黑中丘陵輪廓依稀，我撐不到棕櫚泉車站，已迷迷糊糊睡著，壞了想站站打卡的雄心壯志。  

一覺醒來已進入亞利桑納州，觀景窗外荒漠連天，礫石、土丘一重又一重堆疊橫亙，少有綠意；窗裡人生百態，自是另一番風光。應付長途旅行的無聊，個個招數盡出，有人閱讀、有人做數獨或填字，更有人找牌搭子，藉遊戲化解陌生。我的鄰桌是一位聰明的奶奶，正想方設法為孫女排除寂寞，我徵得奶奶同意，替她和可愛的孫女拍照留存；過了一會兒，奶奶拿了五張上色圖畫，希望我能幫忙評定並拍照紀念；又過了一會兒，奶奶好意詢問：「需要水嗎？」她們來自普通座廂，水得自備或自費。台灣人以熱情、樂於助人為傲，殊不知美國雖治安日下，出遊的旅人皆善良，處處都是風景。

火車從亞利桑納的太平洋時區進入德州的山區時態，感覺豐盛的早餐還沒消化完，得提前1小時進午餐，和我們併桌的是一對來自加州長堤的墨裔美籍夫婦，他們此趟為紀念結婚50周年而行。 我們邊吃邊聊，只見老墨先生突然指向窗外的遠方，說：「那是美墨邊境，你們可以看見一棟棟的房舍，還有路上奔馳的汽車。」他又指著近處和火車平行的10號州際公路，接著說：「這條路從西海岸Santa Monica到東海岸Jackson  Ville，走10號可以回到你們的家。」我一向搞不清楚道路的來處去處，這一下不費吹灰之力，10號公路的走向瞬間深印腦海。

外子問：「你對川普總統把墨西哥灣改成美國灣，有什麼看法？」老墨先生沉默片刻，只說：「德州、新墨西哥州、科羅拉多州以前都是墨西哥的。」這話題顯然不太妙，讓外子倉皇接腔說：「還有加州」，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艾帕索(El Paso)是此次車程最大停靠站，旅客紛紛下車小憩。甫下車，一股熱浪襲來，抬眼望見頂尖有一座銀錐體的赭紅塔樓，因為距離，無法全景入鏡；因為擔心被丟包，只能匆匆拍攝。

聖安東尼奧 歷史古都

火車旅遊的三餐以晚餐最為經典。外子和我的飲料各點咖啡和蘋果汁，前菜是沙拉、炸蝦，主菜則是牛排薯泥四季豆、鮭魚米飯四季豆；甜點一向甜膩，只好敬謝。

入夜後，司機急於趕路加速奔馳，車輪彷彿在鐵軌上跳踢踏舞，車廂東搖西晃有如波浪翻滾，即使在臥鋪上層，仍能感覺機械碰撞聲徹夜轟鳴。服務員把我們叫醒 ，日落號提前半小時在清晨4：30滑進聖安東尼奧，一掃準點率低的汙名， 我們卻一夜難眠、一臉惺忪。

聖安東尼奧(San Antonio)是德州最老的歷史古都，處處充滿著拉丁美洲墨西哥氣息。300多年前，傳教士首先來此向印第安人傳教並開拓此地，當首批拓荒者到達聚落，正逢天主教聖徒安東尼奧紀念日，拓荒者便以此為地方命名。

聖安東尼奧的城市旅遊通票(City Pass)可以上網預購， 成人每張64元，在8個指定的旅遊景點裡任選4個。  

1940年為防止聖安東尼奧河多次氾濫成災，當地政府引導興建低於街道兩層樓高的人工河岸；為了讓1968年舉辦的世界博覽會吸引世人的眼光，當局大肆整頓街景及市容，並在兩公里長的河濱步道(San Antonio River Walk)以30多座階梯與城市街道銜接，在許多著名飯店和商家配合之下，這條河流就像串在城市的珍珠項鍊，擁有「聖安東尼奧威尼斯河」的美名。

河岸邊，一座淡黑巨形石雕塑像盤踞於水窮處 ，曲膝撐起右肘，懸手成蓮花指，指掌持一顆星；這塑像面對一座石橋，橋上枝葉橫斜、橋下河水清澈、橋側人造瀑布水流不斷水聲淙淙，宛如萬丈紅塵裡的桃花源。

清晨時光人影寂寥，我們穿過五彩繽的遮陽傘和空蕩蕩的桌椅，左轉進入河濱步道，一幅田園景致豁然眼前，只見河岸上橫臥一座又一座的橋梁，兩側樹影叢聚綠意盎然、樹下花草參差，幾層階梯時不時盤旋而上，連接錯落典雅的商家和餐廳。

美洲之塔 世博會建築

我們在洛里奧聖安東尼奧河遊船處(Lo Rio San Antonio River Cruises)，上了一艘平底半人高雕花鐵皮圍欄圍繞的河船，在導遊的解說中展開45分鐘的遊河，一路穿過梯形、拱形、半圓或月洞形單孔橋，可見臨岸著名的凱悅、希爾頓大飯店、俱樂部和露天表演場地；遠眺還可望見市中心聖荷西天主教堂(St  Jose Catholic)彩色石磚拼貼的錐形尖塔，和紅色的友誼火炬(The Torch Of Friendship)上半截雕塑。上了岸，我們在一條兩側鎖滿同心鎖的路橋，告別詩情畫意的河畔步道。

美洲之塔(Tower of the Americans)是一座高約230米高的觀景塔，由當地設計師完成，是1968年世界博覽會的建築，也是1968至1996年間最高的觀景塔，頂部有休息室和旋轉餐廳。

我們走進赫米斯費爾公園(Hemisfair Park)，一側圍牆邊階梯錯落，水聲嘩啦、水珠飛濺，濡濕燠熱的暑氣頓減幾分。穿過底層紀念品販賣部，搭電梯直達環狀觀景台，可以360度俯瞰聖安東尼奧全景。塔樓歷經時間軌跡顯得陳舊，牆面上一長幅泛黃照片，見證聖安東尼奧如一卷歷史長河的畫軸；我們從照片裡的建築，一一對映遠方融合印第安、墨西哥、西班牙和現代派的城樓，慢慢品味各種線條組合的風格和美感。

4D動畫劇院是一處不容錯過的地方，當天觀賞十幾分鐘的「憤怒鳥」動漫，除了劇中的動物時不時衝到眼前，座椅會隨著聲光效果前後搖晃；當鳥羣憤怒時，還會從背部狠狠戳你一下，讓你突如其來被嚇到。

到聖安東尼奧旅遊的人，大都不會錯過阿拉莫博物館(Alamo Mission)。西元1724年傳教士在博物館所在地建立聖安東尼奧．德．瓦萊羅傳教站，後來被廢棄；19世紀初，一支來自墨西哥城市阿拉莫的騎兵隊進駐此地，阿拉莫之名源於此。

墨西哥人在獨立戰爭(1815年～1821年)中，占領這座要塞，直到1835年德州動亂之後，一群美國拓荒者占領阿拉莫，更於1836年脫離墨西哥成立德州共和國。墨西哥將軍及獨裁者安東尼奧．洛佩斯．德．桑塔率領7000人前來鎮壓，共合國總統山姆．休士頓命令手下200多名組成雜牌軍先撤至阿拉莫固守，不久便被龐大的墨西哥軍隊包圍。

阿拉莫城中指揮是27歲的威廉．特拉維斯中校、40歲的冒險家詹姆斯．鮑文、50歲的政治家大衛．克拉克，經過13天的圍城傷亡慘重，所有男性均被處死，只有婦女和小孩得到赦免。

德州軍隊「記住阿拉莫」

「記住阿拉莫」，三個星期後以此為口號的德州軍隊，在聖哈辛托戰役中取得勝利，在此後幾年保持獨立，並於1845年加入美利堅合眾國。

阿拉莫戰役被視為美國陸軍歷史上的神話，象徵美國人在自由意志下，堅定的勇氣和犠牲精神。以這場景著作的有比爾．格羅內曼的《德州戰場》、魯本．波特的《阿拉莫的陷害》；據此拍成電影的有1960年約翰．韋恩自導自演的「邊城英烈傳」、以及2004年丹尼斯．奎德主演的「圍城13天：阿拉莫戰役」。  

而今我藉著旅遊，走讀曾經的歷史場地。阿拉莫占地廣大，我們先穿過一座公園綠地，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間開放式建築，牆面陳列在地藝術家卡洛斯．科爾特斯(Carlos Cortes)以阿拉莫的歷史帶入生活的創作。

阿拉莫博物館矗立在廣場草地之後，是一座淺色石磚的西班牙式建築，既充滿歲月的滄桑、又兼具老舊的氛圍。門的右側，一個號兵打扮的人努力敲著小鼓，左側樹下坐著幾個身著十九世紀服飾的扮演者，供遊客拍照。購票的人依序排隊進入，廳堂兩側掛著各式州旗，並標註加入美利堅合眾國年代；大殿頂吊掛耀眼的燈，廳前一長列圖片及解說；兩面鐵灰底黃銅刻字的牌匾特別醒目，其中一面表列1838年的阿拉莫英雄名冊，另一面則刻寫「向那些名字未被歷史記載的阿拉莫英雄致敬」。一將功成萬骨枯，雖無法名列史冊，無名英雄總是令人不勝唏噓、無限緬懷。

博物館側門是一間禮品販賣部，順著小徑穿過一處懸掛德州歷史沿革的各式旗幟，轉進一棟長廊，裡面陳列阿拉莫移民日常使用的石磨、石鍋、床具和戰爭圖片及解說。因為工地整修， 我們錯過阿拉莫守軍紀念碑，應是此行最大的遺憾。

聖安東尼奧藝術博物館(San Antonio Museum of Art)是一棟宏偉的建築，分為東西兩塔，由一座透明的玻璃陸橋連接。西塔共1至6個展示廳，各存放埃及、羅馬、印度、日本、中華古帝國等文物及大量明清青花瓷。東塔由7至11共5個展示廳，存放大量歐、美洲油畫及近代藝術家的抽象畫。我們雖特地安排半天時段，卻只能在博物館關門前匆匆瀏覽、草草結束。

聖安東尼奧兩日遊，感覺像在趕場令人意猶未盡，但是為了不錯過預定的德州之鷹班車，繼續前進中西部，老城雖令人留戀，終須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