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讀/張曼娟「多謝款待」 熬煮被愛的滋味

台灣知名暢銷作家張曼娟繼20年前撰寫的飲食散文書「黃魚聽雷」後,最近推出了另一部關於食物與情感記憶的散文作品「多謝款待─那些愛與被愛的煙火氣」。不同的是,前者記錄了父親掌杓所烹煮的美味與自己成長的點點滴滴;後者,她從吃飯的人轉身一變成為做飯的人,透過描繪飲食經驗,書寫了過往難忘的人與事,這些用時間所熬煮的各種酸甜苦辣,藉由文字深刻釀造出一段又一段令人回味再三的濃厚滋味。
獨力照顧失能、失智父母
「多謝款待」收錄了張曼娟20篇散文新作,大部分皆是她在成為照顧者之後所創作。父母親相繼罹患思覺失調症及認知症,使原本愛嬌受寵的小女兒,不得不一肩扛起獨自照料父母的職責。她在已從廚房退役的父親指導下,期待復刻他的美味,重溫與父親、母親三個人曾經擁有的共享美食的親密時光。真正的轉捩點,激發張曼娟煮食動力並成為主中饋角色的,是前幾年疫情的來襲。為了吃得更健康更安全,她開始在創立的小學堂穿上圍裙,上傳統菜市場挑選新鮮食材,就著對父親手藝的回憶,為工作夥伴們烹飪一道道佳餚。
再也吃不到父母的料理
書中介紹了好幾道如今再也吃不到的父母親手做的美味料理,她回憶與父母一同吃麵的日子,那道獨一無二的炸醬令她難以忘懷。
父親的作法是先用熱油煸炒豬絞肉,加入豆瓣醬、甜麵醬及水一起熬煮,放入切成小丁的五香豆干和細碎的綠竹筍,文火慢燉讓其入味。這個版本的炸醬麵單純只有炸醬與麵條,張曼娟的改良版添加了蛋皮絲、酸菜或酸豇豆、小黃瓜刨絲,再加上毛豆,使其配色和口感更加豐富。
樸實的回憶 美好的生活
還有那些與家人一同包水餃、餛飩的時光,她描述著,將市場買回來的白蝦剝殼切碎,與絞肉和在一起,加入韭黃末、薑末、米酒去腥,醬油胡椒鹽調味,然後包裹成漂亮的一顆顆渾圓飽滿餡料充實的餛飩,這樣複製往常看似平凡無奇的廚房瑣碎工序,如今才能體會這便是平淡無華的幸福。
如同張曼娟所說,她的飲食書寫沒有什麼珍奇的食材與特殊的豪華饗宴,只是再樸實不過的,用飲食記錄了自己的成長。
「當一切都已改變,才真切明白,原來,當時的我所擁有的,是那樣美好的生活。」
食物是很奇妙的東西,當你品嘗著眼前的盤中飧,它的氣味、色澤,在口腔內咀嚼的味道、口感,會在一瞬間將你帶回到往昔與其相關的某一個時刻,可能是與家人共度的節日時光,與友朋相聚的歡樂情景,或是別離的傷感遺憾,當時的種種情感與場景栩栩如生來到眼前,又重新回味一遍。藉飲膳以憶往,食物成了與往日記憶連結的媒介,像是一根魔棒,點指之間讓內心底層可能早已遺忘的某些珍貴回憶又鮮活了起來。
張曼娟近年來的寫作重心開始轉變,大幅度書寫成為照顧者之後的心境與歷程,引起許許多多有著相似經歷中年人的迴響。她在「天下文化」出版的「我輩中人」、「以我之名」及「自成一派」三本書開啟了中年書寫的新風潮,深刻探索這一世代所承擔的照顧長輩的重擔,其間的辛酸辛勞、身心的傷痛及被理解看見的釋懷,還有如何成長蛻變為一個具有智慧與勇氣的真正的大人,被稱為是照亮彼此相互引路的中年覺醒三部曲。
父母親逐漸失去生活行為能力,讓她不得不肩負起獨自照護的責任,她將這幾年身為照顧者的經歷、心情及中年人的處境寫下來,思索愛與幸福的人生功課,獲得廣大身歷其境、夾在長輩與子女中間進退不得的三明治中年人的共鳴。也因成為照顧者,張曼娟從吃飯的人變成做飯的人,是這本「多謝款待」飲食散文集能夠成冊付梓的初始緣由。
當她描述著親手掌杓爸爸的拿手好菜「酸菜鱸魚豆腐」的烹煮細節;「用蒜片、薑片與乾辣椒熗鍋,然後炒香酸菜梗和葉片,加入高湯、板豆腐燉煮,最後放上醃好並勾芡的鱸魚片、蛤蠣與清酒,最後撒上蔥綠及毛豆。」一鍋香噴噴熱騰騰帶點些微辣味的酸菜鱸魚豆腐煲於焉大功告成。如此深具煙火氣的佳餚,加上對於父親的想念,讓眼前這道食物別具特殊意義。如同小王子親手呵護照顧的那朵玫瑰,讓它成為與眾不同、獨一無二的珍貴花朵。
料理過程 如同療傷之旅
張曼娟復刻的美味也使平凡無奇的普通料理,經過思念的調味,時間的釀製,成為心中無可取代的珍饈美饌。這些美食不僅讓小學堂成為飄香四溢的小食堂,煮食的過程同時也是她回顧感念療傷的一段旅程。
「多謝款待」書中著墨的,不管是媽媽的牛柳炒香芒,星空下品味剛從菜圃採摘的佛手瓜爆炒櫻花蝦,濃郁香滑的南瓜湯,或是行旅中滋味難忘的芬芳蘋果捲,都蘭脆甜的高麗菜捲,疫情時熬煮雞翅膀、豆干、五花肉、滷蛋、竹筍等滷味,一一分送賃居在外的夥伴……等等回憶,透過感性溫柔的文字,深刻豐富的情感,帶領讀者一一回顧由食物串聯起來的屬於歲月醇厚的滋味。
美味與傷逝 是真實人生
張曼娟在自序中提到,原本設定這是一本美味之書,寫完後才發現,其實是美味與傷逝之書。「這就是真實的人生吧,我們歡樂飲食,我們不捨告別,然後記住每個可貴的瞬間,繼續向前。」
日常的酸甜苦辣,經過時光千絲萬縷的調製醞釀,終成一道道細膩獨特的百味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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