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嘎鬧猛 跳蚤市場 購物天堂

女人喜歡購物，我也不例外。在上海南京路、城隍廟、淮海路、陜西北路、四川路還有七浦路的市場都是我青春期時常溜達的地方。上海國際大都市市場繁華，人潮滾滾，「嘎鬧猛」（註1）是上海人的生活樂趣。無論春夏秋冬，人們有空就喜歡到大街小巷逛逛。

上海人很少寂寞孤獨的時光，就算跑到「城隍廟」燒香都沒得清靜，那裡有南翔蟹粉小籠包、五香豆、綠豆糕，還有酥炸麻雀和寧波湯團，令人垂涎六尺都不夠。廟院裡香火沖天，弄堂裡人頭攢攢，連自己都快擠「失蹤」了。逛街、購物、小吃是上海人的生活。

離開上海來到加州，感到這裡像沙漠荒原，人煙稀少，要找個人多的地方都是奢侈之舉，更別說逛街嘎鬧猛。

我們默默地在這陌生國度裡求生，每天努力打工，省吃簡用為了支付房租、填飽肚子。我學會「節省每一個銅板」，為了生存的需要，女人的購物樂趣鎖進了夢裡。只想今天要努力賺錢、努力省錢；教堂裡的牧師說了：「把一切交給上帝，他會看顧你的明天；你要的，他都會賜予你。」 不管信不信，這是最好的祝願。

盡管漂泊的生活比上海還艱辛，但還是漸漸愛上了美國，這裡自由，隨時可以打工賺錢，沒有人嘲笑工作貴賤，沒人在乎你穿戴，只要勤奮努力就會受到尊重。

我的移民生活從200元開始，勤奮努力省吃儉用，居然也成了「萬元戶」。那年美國房市大跌，我湊到5萬買個小房子。那天去接收房子，忽然看到小院子裡冷氣機被拆的亂七八糟；便撥打了911，來了個「溫吞水」（註2）警察，他不以為然地望著地上扭曲的風扇：「 哦，裡面的壓縮機不見了。」 然後轉身指指東邊：「多半是拿到跳蚤市場去賣了，你可以到那裡去找找」。

跳蚤市場是銷贓市場？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跳蚤市場」，這是個什麽市場？幫人銷贓的地方？我順著他手指著的方向望了一下，他又慢條斯理地說：「不過，你記住壓縮機的出廠號碼嗎？」

我搖搖頭，「什麽出廠號碼？機器都沒了，上哪裡找號碼？」

他收兵：「這就沒有辦法了，如果你提供證據，我們可以抓個現場，但他們也可能說是轉手買的」。

聽到這，我很失望。加州還有這樣安全合法的「銷贓市場」，美國警察真悠閑。

好奇心促使我找到了那家「跳蚤市場」。門票5毛，這原本是一個空曠的停車場，周末開放個人擺攤，一個攤位25元，大家可以把家裡多餘的物件拿來賣，也有人批發家用生活物品在這裡展示。這裡的物品五花八門，價格大大低於市場，激發出我多年抑鬰的購物激情。

上海 「嘎鬧猛」的感覺很快復活在這跳蚤市場裡了。我並沒發現被盜的冷氣壓縮機，卻發現一對外表如新的洗衣機、烘乾機只要300元，他們還熱情洋溢地免費送貨上門，這對洗衣機運作了十年還沒有退休。新移民求生存的階段裡，這跳蚤市場就是一個購物天堂。

每周末開放兩天

南加州的「跳蚤市場」每周末開放兩天，大部分買賣是墨西哥人 。一家人穿得漂漂亮亮逛跳蚤市場，就像我們小時候隨家長周末逛公園一樣開心。跳蚤市場裡還有英俊的小馬駒，載著孩子們紳士般地一圈一圈轉悠；一個私人樂隊幾乎每個周末都來這裡免費演出，有人拉著節奏歡快的手風琴，也有吉他和小提琴，還有敲打樂器鼓手參戰，弄的市場震撼激奮。音樂沒有國界，聽不聽得懂樂曲，都會被深深感染，心情格外開朗。

這個樂隊非常認真，演奏者和舞蹈者都衣著莊重，熨燙整潔的西裝和乾淨的西部牛仔服還有靴子，還有花花綠綠的草帽在音樂中盡情跳舞，音樂傳遞快樂，音樂安撫人心，我站在那裡完全忘記了丟失冷氣機的煩惱。墨西哥人信奉上帝，不為明天擔憂，今日開心就是王道。

我發現跳蚤市場也是「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你找不到的」。一日居然見到一大桌全新名牌旅遊鞋，耐克(Nike)僅25元一雙，老闆告訴我那是鞋店斷碼的鞋子，整個批發給他。所以各種品牌顏色盡情挑，對上尺寸如同中大獎一樣，於是我家車庫的鞋子就開始泛濫……。由於價格便宜，我「嘎鬧猛」成了囤積，不知哪一天，我也要去跳蚤市場擺個攤位，清倉車庫。

走著走著，聞到一陣炒花生的香味，那個大帳篷裡兄弟倆在熱火朝天地炒花生，長長的隊伍……。3塊錢買一大杯，嘴裡塞上一顆熱騰騰的花生格外享受。

電腦中毒也可修

對面還有個修電腦的小屋，我的電腦中毒後就是請他們處理的，那技師告訴我，他昨晚一直整理到深夜兩點，收費90元，我於心不忍給了100元，內心充滿感激。

賣眼鏡的對面是鮮花醉人，這裡的鮮花最新鮮。花匠當場剪枝組合花束，那水淋淋帶著露珠迷人的玫瑰，僅8塊錢一束，是超市裡鮮花的半價。那天居然看到兩只大孔雀在攤主身邊轉悠，據說賣200元；這裡鮮花、孔雀聚會，好像逛了一趟雲南香格里拉。

從那以後，我幾乎每個周末都去跳蚤市場嘎鬧猛，我在那裡買過油畫、掛鐘、仙人球、夜來香、蘭花，還有各種工具，刷墻設備、汽車充氣器、水管、地板和油漆。也買了遊泳衣、羽絨服、旅遊鞋、墨鏡、帽子、旅行包箱；音響喇叭、話筒、窗戶、電風扇、冰箱、吸塵器和鍋碗瓢盆；水果、蔬菜，還買過小鳥、狗狗的玩具和食物。

有一天居然看到棚子裡坐著個女人，她的桌上擺著一只骨灰壇……，這跳蚤市場把人從生到死全包了，生活在這裡進行，應有盡有，我們的生活在跳蚤市場裡豐盛起來，有人說，你讓年薪2萬變成了年薪10萬。

重拾「嘎鬧猛」樂趣

周末逛跳蚤市場成了我的室外娛樂活動，在陽光下散步，看琳瑯滿目，聞鳥語花香，時而抿一口西瓜冰棍降降溫，有個賣車燈清潔劑的墨西哥弟兄，老遠就會招呼：「你來啦，收攤一起去吃飯、跳舞」。我總是歡快地答應：「好的，好的。」然後跑去買一大包剛出爐的熱花生，給他送一大把。跳舞的理想尚未成真，「上海人」嘎鬧猛的習俗在這裡過足了癮。

忽然想到汪峰唱的「北京北京」歌詞：「我在這裡歡笑； 我在這裡活著；我在這裡祈禱；我在這裡尋找；在這兒有太多讓我眷戀的東西……」。

跳蚤市場，我省錢致富的祕密花園，也是我最愛的購物天堂。

註1：嘎鬧猛是上海話「湊熱鬧」

註2：溫吞水是不會激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