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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故事/伍慧明回憶錄《孤兒散仔》:一段華美移民血淚史

伍慧明與她的弟弟生前所養的烏龜。(蔣智明提供)
伍慧明與她的弟弟生前所養的烏龜。(蔣智明提供)

大約是1983年吧,我在舊金山市唐人街的士德頓街見到一個令我震撼的場景,到今天回想起來都會流淚。那時女兒還小,我在華人超市買完菜,照例讓她騎一下門外的投幣電動馬;她可開心了,神氣地搖前搖後,兩眼發亮,咯咯地笑。

我忽然留意到旁邊有一個老人,愣愣的站在那裡,目不轉睛地望著女兒,眼神流露出一種只可以用「餓鬼」形容的飢渴,我意識到他就是排華時代存活下來的單身華僑。

因為美國滅絕種族的排華政策,大部分早期移民沒法娶妻與生兒育女,老了無親無故,所以看見別人的小孩才會有那種既羨慕又絕望的目光。他們是沒有盼頭的一代。

這個艱苦的年代離我們愈來愈遠。筆者自己現也70多歲,那一代的老華僑當然已差不多死光了。在他們快要被人遺忘的時刻,一本動人心魄的華美作品出版了。

《Orphan Bachelors : A Memoir》作者是祖籍台山、出生於舊金山市的第二代作家伍慧明(Fae Myenne Ng),以英文書寫,內容與華人社會在美的歷史和現狀絲絲相扣,值得向讀者介紹。

伍慧明的《孤兒散仔》(Orphan Bachelors : A Memoir)。...
伍慧明的《孤兒散仔》(Orphan Bachelors : A Memoir)。(伍慧明提供)

原文遣詞用字千錘百鍊,行文像詩一樣簡約流暢,卻一點都不艱深,英文一般的讀者也可以明白;唯一需要用一點時間習慣的是,與一般自傳不同,作者不採用直線式的敘述手法,而是一點點湊出一張拼圖,情節本身其實倒是簡單的。希望這本好書很快翻譯成中文,讓華語世界廣大的讀者都能欣賞。除了紙本書,也由Audible.com出版了有聲書,朗讀者為Jane Lui。

排華政策下 買紙求生存

19世紀中葉,大批華人來美當「苦力」,但他們用血汗建成跨大陸鐵路後,經濟一衰退便引起白人勞工的排擠。聯邦排華法案於1882年實施,這是美國第一次針對一個特定種族立法限制。華人勞工禁止入境,已在美的華人不能當公民,離美後不准再入境,當然沒法回中國帶家眷回美或返華娶妻,但法律又禁止華人與其他種族女子通婚 。所以基本上華人移民沒有延續血脈的機會,唐人街充斥著形單影隻的、慢慢老去的單身漢。社區是死氣沉沉的,失去了家庭的熱鬧、沒有兒女帶來的歡笑和希望。

排華期間,出現了「買紙」的制度:少數有公民權的華人回鄉探親後可以向美國申報有兒子出生(公民的兒子自動成為公民),若干年後年齡相若的青年便買紙冒用這個身分。有幸通過舊金山市天使島(Angel Island)監禁和審查的能入境,不幸被查出走法律漏洞的──粵語很生動地稱之為「爆紙」──則遞解出境,黯然回鄉。

1920年代的黑白照片,顯示一群來自中國及日本的婦孺在加州天使島等候移民官員。(...
1920年代的黑白照片,顯示一群來自中國及日本的婦孺在加州天使島等候移民官員。(美聯社檔案照)

早期移民常有兩個姓氏,一個是真的,只有家人或好友會知道;另一個是買回來的,用於官方文件和場合。這個集體祕密造成了唐人街一種焦慮、恐懼、謹慎、不信任外人的氛圍。(註:有興趣的讀者,可在以下網站見到一本1938年的「惡補冊子coaching book」,寫下「買紙」者要背熟假冒家庭的細節。https://apa.si.edu/now/chinese-coaching-book-1938)

排華法直到1943年才廢除,然而名為放寬,其實每年只許105個華人入境。而且1949年後,美國與中共交惡,進入極端反共的麥卡錫時代,以抓共諜為藉口迫害華人。1956年政府通過了名為「坦白項目」(Confession Program)條件苛刻的特赦程序。買紙的非法移民如果自首,通過調查後有可能入籍,但亦有可能被遞解出境,實在是逼他們做一場可怕的賭博。

直至1965年美國移民法大改革,華人才得到與其他種族平等的對待,這是大量華人移民進入的開始,華美人口重新有機會大幅增長,家庭得以繁衍,社區恢復蓬勃生機。當然中國大陸移民仍是禁止的,到了1979年中美復交後才解禁,華人社區又出現新變化,這是後話了。

孤身park伯 各個有故事

伍慧明的父親就是買紙而被逼改姓的一員:他本名是「伍錦炎」,卻以「蔡有信」(You Thin Toy)的名字從台山入境工作。因他曾於美國海軍當水手,才得以在1948年以(假)公民身分回鄉娶妻回美,這才有了後代。

他是比較幸運的,但他完全了解排華法例的用意,就是滅族。依他的說法:「絕子絕孫不用殺孩子,不讓嬰兒出生就行了。」伍慧明成長的年代,仍與日漸凋零的孤身老人頻頻互動。她與妹妹Wendy是唐人街罕見的小孩,常常圍著在「花園角」(Portsmouth Square)曬太陽、吹牛、下棋的所謂「park伯」團團轉,給每個老人都起了綽號。

通過他們的抬槓、「車大炮」(吹牛)、辯論時事;伍慧明刻畫出一群仍然憂時傷國、但基本上太平洋兩岸都沒有家國的「孤兒」,只能以殘餘的精力相濡以沫,隔三差五參加先走者的喪禮,伍慧明有時也被家長派做代表去拜祭,讓逝者「有後」。但他們不是歷史上的「群演」,而是作者身邊的前輩、師長。

她在唐人街的課餘中文學校讀書時,教她唐詩、書法的就是一位「park伯」歐陽先生。在她筆下,每人都給賦予個別的面貌、性格,以及主動性,他們並不只是千人一面的「受害者」。

伍慧明上中文學校時,在歐陽老師班上寫的習作。(伍慧明提供)
伍慧明上中文學校時,在歐陽老師班上寫的習作。(伍慧明提供)

孤身老人多住「散房」,即今稱single room occupancy(S.R.O.)的單位,聚居的S.R.O. hotel則叫「散仔館」。粵語「散仔」有別的意思,例如指遊手好閒的無業男子,在香港警界則指職位最低的員工。但「散仔」在華人移民社會有其獨特的歷史成因和意義,遲至近年,底層的新移民仍會住進散房式的居所,只是更擠擁了,甚至有一間房數人輪班睡覺的情況 。

排華時代造成陽盛陰衰的社區,所謂bachelor society,中文史書有譯作「王老五社會」或「單身漢社會」,我覺得太文謅謅,亦不符合華僑粵語的說法,尤其是「王老五」常帶其他的意味(如待婚、逍遙的生活方式等)。「散仔」就是最符合歷史且最「貼地」的說法了,所以我把書名譯為「孤兒散仔」,伍慧明非常認同。

見媽媽的背 比見臉還多

伍慧明的父親申請妻子來美等了三年,那時他就是住散房。她的曾外祖父,即她母親的外祖父(他在中美之間的流離又是另一個故事了)曾蝸居於家庭生意的小雜貨店後面,被衛生局發現後,遷往散仔館。他是在散房裡自縊的。

「孤兒」與「散仔」的組合看起來有點怪──其實英文書名《Orphan Bachelors》也是伍慧明自創的說法,英文沒有現成的這個詞──用孤「兒」指老人適當嗎?是否「孤身」比較精確?但是作者是有心強調這些老移民逃離戰亂、貧窮、民不聊生的祖國,一去不能回,他們也曾為人子,有父有母,如今竟落得孑然一身,無依無靠。而且伍錦炎其實是小時被人拐走的,雖有父母卻一夜成為「孤兒」。這都是慘絕人寰的經歷,是別的作家多會刻意渲染的情節,伍慧明卻用平淡直白、極端簡約的語言寫出來,愈見沉痛,更凸顯當年中國流離失所的普遍,與被逼離鄉背井的無奈。

排華及其餘震,給掙扎中的移民家庭帶來更多焦慮、緊張與兩難的局面。在美政府瘋狂恐共的時代,坦白項目「引蛇出洞」,整個唐人街雞犬不寧,特務常突擊盤問居民、檢查證件。所有鄰里親友都成為猜疑的對象,別人也一樣怕被出賣,因為一人自首便不僅會牽涉到自己的血親,還有「紙上」的親人,以及他們的朋友。

伍慧明雙親本就貧困,父親「行船」常常出海,母親是「血汗衣廠」的車衣女工,是一個經不起折騰的邊緣家庭。但母親嫁往美國時答應過自己的母親有一天會接她團聚,所以明知冒險,也施壓讓父親去坦白。為了婚姻,父親終於去了自首,度過一段心驚膽戰等待審查的日子;FBI(聯邦調查局)派員跟蹤他,他出海時便上門找母親問話。「坦白項目」宣布那年就是伍慧明出生那一年,結束那年她的弟弟Tim出生,所以她說姊弟倆是「坦白嬰兒」(Confession Babies)。父親入籍時把姓氏改回「伍」,伍慧明與妹妹跟著做,但兩個弟弟仍然保持「蔡」姓,因當時年齡未足,後來就不了了之。

伍慧明父母的結婚照。(伍慧明提供)
伍慧明父母的結婚照。(伍慧明提供)

「坦白項目」毀了作者父母的婚姻。有一段時間,他們合力頂下一間小雜貨店,父親出海時就讓母親獨力經營,令未來添點希望。但當雙方對公民權誘餌看法相悖時,爭吵頻生,家裡的氣氛愈來愈難受。而且母親忙不過來,想要父親別再行船,他卻逃避矛盾,追求個人空間,頻頻出海,兩人日益疏離。後來伍慧明進了哥倫比亞大學,成了作家,去紐約與美國藝術家族群為伍 ; 她得過獎金去歐洲寫作、與男朋友Ner搬去美國西部沙漠區住了多年,終於又回到舊金山市灣區,一邊寫作,一邊在柏克萊加州大學的民族學系亞美研究學程教書。

她一己的奮鬥仍不是《孤兒散仔》敘事的主軸。她的經歷有其代表性,許多移民家庭都會有共鳴。作為第一代在美國出生的長女,她擔子最重,自小當助手:翻譯、跑腿、打電話、申請文件、幫母親買菜、做飯、車衣、教她學英文考入籍試……。她與原生家庭有著千絲萬縷的糾結,同時又愛得難捨難分。她經歷了母親的罹癌與死亡、一個長期患心臟肥大的弟弟的死亡、父親的老朽與死亡。一本200多頁的書,寫了她15年。

《孤兒散仔》不但保存了一段珍貴的華美史,在文學成就上更令人讚嘆,從英文版封底的多位名家背書,包括湯亭亭(Maxine Hong Kingston)、任壁蓮(Gish Jen)、許華(Hua Hsu)等,可見一斑。

細節藏愛意 宏觀兼微觀

15年磨一劍,本書可說是字字珠璣。父母在台山「相睇」後,「他沒說不,她沒說好」,就結婚了。後來伍慧明問起為什麼,母親說「他是幼子,給賣掉換錢,沒娘很苦」,父親說「她沒爹,我想給她一條生路」。一個離亂時代的悲劇、一段由憐到愛的姻緣,以及之後衍生一個家庭的糾結,寥寥數語便帶出了。

伍慧明說:「小時我見媽媽的背,比見她的臉還多。」 就這麼一句,已經惹人落淚。媽媽日間打理雜貨店,下班後則伏在衣車上連夜趕貨,論件計酬,一毛一分地賺取家用,所以孩子和她見「面」的時間不多。言簡意賅的後面,是精心挑選的細節,宏觀與微觀兼備。

伍慧明成長時期,是「嬉皮」群集舊金山市的六○年代。嬉皮們日間在窗外彈吉他作樂,晚上母親則為他們縫製最流行的花花綠綠長裙、喇叭褲。日夜之別,是兩個世界之別。可是第二天早上,作者與妹妹醒來,第一眼便看見媽媽連夜替她們做好的迷你版時裝:鮮粉色的熱褲、間條的喇叭褲、「披頭四」喜歡穿的軍裝外套,整整齊齊地掛在折疊床(可見住所的仄逼)上面。窮是一回事,但媽媽不會讓女兒在外面吃格格不入的虧。全段不著一個愛字,而愛已滿溢出書頁外。

伍慧明是「側寫」的高手。一次又一次,她似乎離題地筆鋒一轉,在一些細節上花不少筆墨,我們讀下去才明白作者的用意。例如有一段寫父親的貨輪在香港短暫停泊時,他飛奔上岸買蛇膽浸酒,又及時趕回船上,回家餵病妻吞下(廣東人相信蛇膽能解毒)。讀者知道當時父母已經感情破裂,而母親已到癌末,所以父親此舉特別令人感動與辛酸。

另一個例子:作者與男友Ner從沙漠搬回舊金山市,父親跟車幫忙。車上是男友種的各種植物,有棵仙人掌掉了小枝,父親一個箭步拾起,當然兩手扎滿刺。作者向男友解釋:「他是在救它們。」仙人掌的小枝英文叫pups,也是「小狗」的意思,暗示「孩童」。如果父親本能地捨不得小枝落地,根本沒想過保護自己,你可以想像他對兒女的愛嗎?

富中式幽默 保方言真我

弟弟Tim喜歡養不尋常的寵物,他死後留下許多隻龜,伍慧明能賣能送的都弄走了,剩下兩隻,名為「唐玄宗」(又名「露滴」)與「楊貴妃」。伍慧明又似乎跑題了,用不少篇幅去描寫這些龜的模樣、動態、餵養秘訣、病痛,初看有點一頭霧水,怎麼好像寫龜比寫弟弟還深入?但她對龜的細心照護,就是代表她心靈受了悲劇教育後的成長與覺悟,愛心的擴大與加深。她明白這些小生命是Tim的生命的延續,通過牠們,她不但體會了他生前的寂寞,更能想像「孤兒散仔」的寂寞。以前不懂施予自己手足的愛,現在都潤澤給世間生靈了。

但在這個嚴肅的題目之下,伍慧明又加了那麼一點「自家人」的幽默,龜叫唐玄宗和楊貴妃?認識中國文化的人看了都不免莞爾。還有用《長恨歌》形容老華僑的「此恨綿綿無絕期」。這種對中國文化的致敬和靈活運用,在《孤兒散仔》中比比皆是。

除了「側寫」,本書的文筆另有一個特色,就是在適當時候運用廣州話和台山方言。譚恩美(Amy Tan)的《喜福會》(The Joy Luck Club)加插的中文主要是為了製造異國情調,並以文化大使姿態向美國讀者顯示她的內圍知識。伍慧明的做法很不同,她是從骨子裡深愛她的家庭、社區、文化,她知道,在排外的英語環境,老華僑只有在老鄉之間用母語高談闊論,才能發揮長年被捂住的真我。所以她仔細、生動、懷著敬意地重現了唐人街的語言、習俗,捨不得讓這些曾經活生生的事物永遠逝去。有些沒法翻譯的方言,她不會向主流讀者特意解釋。伍慧明有個本事,就是即使翻譯對話,英文的節奏竟能捕捉到粵語活潑、粗獷的抑揚頓挫。這本事我只曾在美籍華裔作家湯亭亭的文字中見過。

拒樣板老路 避煽情窠臼

伍慧明在短短200多頁內從容地遊走於歷史敘事與個人故事之間,既大氣又細膩。華美文學自傳體(或小說化的自傳體)作品中有不少窠臼需要避免;有的主打異國情調,有的對歧視作口號式的控訴,有的抱著抗拒種族刻板印象的使命感寫出「樣板」,有的旨在發洩對中國文化與家庭的不滿。如果忽略了藝術的淬煉,作品便往往手法粗糙,落入老套。伍慧明不但要避免「族裔文學」和「文以載道」的束縛,又要拒絕把前輩與自己的創傷與痛苦「晒」出來博眼球。

她的回憶錄不是懺悔錄,目的並非為自己療癒或贖罪:她從未隱瞞她對家人的虧欠。她小時不耐煩替父母翻譯辦事,馬馬虎虎,令他們生意蒙受損失。她受不了父母對彼此的失望、怨懟、憤怒、爭執,一度逃得愈遠愈好。她稱自己為「巴閉的大家姐」(「巴閉」粵語指張揚、多話、霸道),與那早死的弟弟Tim大吵小吵,說過很傷他的話。伍慧明只是懷著虔敬的心與無盡的愛,嘗試以文字還原家人的面貌於一二,致上思念,並銘記一個差不多消失殆盡的時代與社群。

在《孤兒散仔》裡,「孤兒」身分不能定義這些前輩,正如掙扎、挫敗不能定義有家室的移民,身分困擾也不能定義他們生於美國的子女。在伍慧明筆下,每個人都是複雜的、動態的主體,「因果」並不能涵蓋他一生的軌跡,滄桑不能單線解釋他的性格,亦不能主宰他的決定或開脫他的弱點。她把生命中重要的人,都寫得有血有肉。每個平凡人,都是他們自己生命中的英雄,都值得我們景仰、緬懷、紀念。這樣寫「回憶錄」,需要多大的愛心、自律、以及對藝術苦行僧式的追求!

伍慧明1993年出版的《骨》(Bone)。(伍慧明提供)
伍慧明1993年出版的《骨》(Bone)。(伍慧明提供)

伍慧明2008年出版《望岩》(Steer Toward Rock)。(伍慧明提供...
伍慧明2008年出版《望岩》(Steer Toward Rock)。(伍慧明提供)

2023年的今天,有錢的華人新移民很多,但熟悉排華時代這段歷史又感念先民開路之恩的,相信鮮少,甚至會有人視之為不應再提的恥辱,因為整體上中國比以前強盛得多了。但我們不要忘記現今繼續有不顧一切「潤」到海外甚至冒生命危險「走線」的中國人,黑著身分打工,受盡剝削,處境比買紙偷渡的老華僑好不了多少。

《孤兒散仔》的出現,給我們一個好機會溫故知新。只閱讀中文的讀者,在此書翻譯之前,可以先欣賞伍慧明之前出版的兩本小說:1993年的《骨》(Bone),與2008年的《望岩》(Steer Toward Rock),皆由北大教授陸薇翻譯,吉林出版集團出版。兩者的主題都與《孤兒散仔》有重疊之處,但風格各異。

(作者為柏克萊加州大學民族學系亞美研究學程退休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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