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市長選舉 不少華人移民家庭掀「代際革命」

2025年的紐約市長選舉不僅是一場權力更迭，更在不少家庭內部掀起了一場「代際革命」。隨著年輕選民投票率創下歷史新高，一股「子女說服父母」的投票新現象正悄然重塑政治版圖。然而，在選票背後，華人一代移民的生存危機創傷與第二代移民對文化包容的追求，依然是難以彌合的代際鴻溝。

★政治話題 少上餐桌

每每在與母親爭吵時，John總會蹦出一句，「你投給了川普，你知道什麼？」在John看來，母親轉向「MAGA」的政治立場幾乎是對移民身分的背叛。背後原因，John大概了解，卻不願去理解。

John成長於曼哈頓華埠，其生活經驗與身為移民的父母大相逕庭。從小，John便看不慣父母輩的許多觀念，「我感覺很多中國人就是種族歧視的」

他補充說，大概是因為父母辛苦工作的七、八十年代，非洲裔等確實占據罪犯比例中的多數，「他們(父母)當時的處境塑造了他們的偏見，幾十年後還是如此。」

而在政治立場上，John與母親更處於幾乎水火不容的對立面。John說，母親在2016年及2024年的總統選舉中都投給川普，立場越發強硬，「我不知道她有沒有去支持川普的集會，如果有的話我也不驚訝，但我會感到羞恥」。與此同時，John卻是堅定的進步派，他不信任警察、反對暴力移民執法，他也是候任市長曼達尼(Zohran Mamdani)的支持者。

因此在John家的餐桌上，政治並不是一個適宜的話題，「我不需要講太多，因為他們一早就知道我的立場」。不過，相較於「固執」的母親，John的父親更願意聽取兒子的意見，「我爸爸投給了曼達尼，不是因為他有多支持曼達尼，而是他相信我。」

★父母疑慮 改為支持

黃女士(化名)第一次認真了解曼達尼的競選政綱，是2025年春與女兒的一次對話中。那是民主黨初選前，曼達尼已嶄露頭角，卻因立場激進引發許多爭議。

「女兒和我說，媽媽，你想想看，我都念了這麼好的學校、工資這麼高，付房租還吃力，別人怎麼辦？」黃女士說，女兒在那一刻說服了她。

黃女士的女兒畢業於頂尖藤校，在疫情後通脹壓力極大的經濟環境中成為職場新鮮人。黃女士說，女兒如今住在布碌崙(布魯克林)核心地段，每月房租就超過3000元，盡管薪資待遇可觀，但生活壓力仍不小。

在女兒身上，黃女士看到了如今年輕人樂觀、無私而有韌性的一面，讓她十分佩服。「其實他們現在也不容易的」，黃女士說，現在工作機會少、物價房價高，同樣的收入遠不如她年輕時經得起花費，「但哪怕他們繳那麼高的稅，也不會有一點抱怨，而是覺得能幫助到別人就是好的。」

對於年輕人的敬佩，也讓黃女士寄希望於曼達尼，在初選中便投票給他。不過，黃女士的支持並不是毫無保留，「很多反對的聲音，比如說他經驗不足，我覺得也是很現實的考慮」。

★被說服的 仍是少數

本地媒體Gothamist的一項分析發現，相較上次選舉，本次紐約市長選舉中40歲以下選民的投票率增幅在各年齡層中最高。分析還指出，其中許多選民並非單獨前往投票站，共有超過38萬個家庭參與投票。在這當中，就有不少被子女說服的「黃女士」及「John爸爸」。

不過，正如John與母親一般，在華人家庭中能被子女說服的父母並不多。談到母親時，John用到最多的詞語便是「固執」，「她非常固執，別說政治，在方方面面上跟她溝通都很難」。如今，John正幫襯家裡生意，但除了必要的工作、生活相關交流，John與母親很少能有更深層的溝通。

心理學家黃維謙(Wei-Chin Hwang, 音譯)的研究指出，亞裔美國家庭中的跨世代衝突並不僅僅是「觀點不同」這麼簡單，而是一種代際溝通的結構性失靈。其中，被儒家孝道裹挾的傳統亞洲文化多強調權威結構，在這樣的體系中，子女試圖與父母「講道理」、質疑其邏輯，往往被解讀為對父母權威的挑戰；長期以來，這也構成了「文化適應下的家庭疏離」。

黃女士與女兒關係十分親密，盡管兩人現在並不住在一起，但每周都會深入聊天一次，分享彼此生活點滴。不過黃女士坦言，學會和女兒平等溝通並不容易，「我還記得我第一次跟女兒道歉、說對不起後，我哭了。」如今，黃女士卻更能尊重女兒的觀點，「尤其在社會議題上，我們(移民)是這個文化的外來人，他們就成長於這個文化中，總會比我們懂得更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