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空(七)
完玉輕輕地嘆出一口氣,順利將一管丙泊酚注入勤威的靜脈。這時的劑量只是淺度麻醉。完玉用手指輕輕按摩了一下勤威的眼皮,他的眼皮闔上一些了,但還沒完全閉上,她只能鬆開手。傑克他們等會兒會用透明膠帶,將他的眼睛封上的,以免虹膜發乾。她尋到消毒液,認真地擦洗著自己的雙手,忽然意識到,離上次觸摸到勤威的身體,已隔了二十五年以上的時光,她的鼻子一酸。
完玉在MRI等待室,看到了那個她當年親手給勤威刺上的紋身。
湖濱醫院的MRI機器,安放在一個由大貨車改建出來的屋裡。X光片的結果顯示,勤威的兩根右肋骨有骨折,胸椎骨有骨裂。在傑克和MRI室的工作人員將勤威的病床推入升降機前,工作室人員拿來了一條窄小單薄的布單,示意他們要給勤威換上。站在活動擔架邊的完玉心下一動,有點緊張起來。只見傑克一把掀開勤威身上蓋著的大被單,守在邊上的完玉一眼就看見了勤威下體左邊腹部深處那個熟悉又陌生的紋身──一個花體的J和穿在J微斜的直槓上那顆深瑰紅的心,一點都沒有褪色,乾乾淨淨地貼在他腹股溝與恥骨之間,像是退潮後大海留在沙灘上的遺物。只是那J底部的那一勾,被漫上海岸的水草若隱若現地遮住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下意識地一把抓牢了床架。待傑克輕輕拍了她一把,她才反應過來,趕忙鬆開了手。傑克和MRI的工作人員一起將勤威的擔架推上去安放好後,轉身回來,聽完玉輕聲為剛才的失態道歉,才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很輕地說:你還好嗎?完玉仍愣在那兒,沒有回應。(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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