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下(一)
1
那天下午,呂竟竟想到春節將至,拿起手機向微信「老朋友」群的群主羅小燕發了一條私信:龍年春節前後,咱們聚一下吧!可以到爾灣來吃自助餐,也可以在爾灣的「馬家館」吃芝麻大餅,暢談一下龍年願景。文字後是一個咧嘴笑的人臉圖示。
訊息發出後,竟竟心想小燕一定會積極響應。誰不希望在龍騰虎躍的一年之初,老朋友們都能獲得「整年好運一條龍」?喜慶一下當然是必要的。
呂竟竟沒有收到小燕馬上回覆。也許人家正忙呢!她猜想著,倒也不急,離春節還有半個月,急啥?說不急,她每十分鐘開一次手機,查看有沒有小燕的回覆。直到晚上七點,她和先生吃完了晚飯,才看見羅小燕給她的回信:
我現在還真定不下來,女兒得了重病,詳情以後再說。
竟竟的眼睛掃過這條訊息,沒有多想,立刻回了兩個字:「好的。」
放下手機,她的心情有些茫然,小燕短短的回話在她的腦海縈繞,揮之不去。走進廚房,竟竟站在洗碗的丈夫老史身邊,告訴他,小燕的女兒病了,還說得了重病。春節前後,我們那幾個老朋友怕是無法聚會了。
老史扭頭看到妻子一臉困惑,便說:人家孩子病了,不願意告訴你,你就別添亂了,該幹啥幹啥。竟竟只好回到客廳,穿上外套,出門開始她每日半小時的室外步行。
家附近有一個湖,繞湖一周正好四華里路。竟竟在湖邊走著,一陣寒風吹來,她覺得渾身都涼,禁不住加快了腳步。在寒風中行走,她頭腦似乎清醒了,忽然認識到小燕提到「重病」的分量,那一定是非常嚴重的事情發生了!
她抬頭望了一下天空,今晚沒有星星,也不見月亮,那墨黑底色的天幕上滾動著鉛灰色的雲。路燈是亮的,腳下的水泥路清晰可辨,而湖面墨綠如漆,倒映在水上湖畔的房屋和林木,在風的作用下扭曲變形。
她心中的疑問、擔心,伴隨著湖畔邊的腳步,越來越沉重。沉重得既像墨黑的天空,又像深漆的湖面,看不見底,無法排解。
2
「老朋友」群組只有五人,他們都是「老鐵」。鐵到什麼程度?就是多年不見,甚至彼此杳無音訊,依然還是一見如故。他們上世紀八十年代後期出國前,都在北京同一個醫院工作,既是同事,也是朋友。上大學時李丹華和趙智仁是同學,竟竟和羅小燕以及她的丈夫孫建偉也是大學同學。工作上,竟竟和趙智仁同一科室、小燕和李丹華同一科室,大家知根知底。
到美國留學後,竟竟先與丹華在洛杉磯相遇,而趙智仁與小燕夫婦先後來到洛杉磯。記得二十年前,小燕夫婦和智仁一家在竟竟家歡聚過一次,那時就缺李丹華。一年後,羅小燕一家因工作變動,又到了舊金山。這五個第一代新移民,為生存奔波,聚少分多,很難湊在一起。
一晃三十幾年過去了,丹華和智仁已年過七旬奔八十了;小燕和丈夫也都退休,他倆比竟竟大五、六歲。年齡最小的竟竟也接近美國的退休年齡,不再上班了。不管是四零後還是五零後,他們都已經人老珠黃。
去年四月,五人終於都定居大洛杉磯地區,三十幾年來,第一次集體在爾灣的中餐館相聚。那次聚會後由羅小燕牽頭,成立了「老朋友」微信群。
竟竟從湖邊走完步回到家,心神不寧地坐在沙發上。丈夫老史發現妻子臉色有些蒼白,便問了一句:你沒事吧?
我能有啥事?說完,竟竟看見老史頭上的白髮在燈光下閃著銀光,雖說他是少白頭,高中時就開始染髮。過了五十歲,他索性聽其自然,不再染髮,好在他的皮膚也白,而且還白裡透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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