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紐約的白蝴蝶(二)

王幼嘉/圖
王幼嘉/圖

上了二樓,瓊斯太太推開一間房門,裡面燈光很暗。她指著地上一個床墊說:天快亮了,你先將就睡一會吧。我躺下來,只想在天亮前睡一會,卻怎麼也睡不著。

黑暗中我開始後悔了,罵自己:你來紐約要幹什麼?和家人不告而別、讓威廉擔心。你為什麼不能像別人一樣,安心做你的護士,結婚養家生孩子。

我需要定定神,理理心裡的頭緒。我這次出走的念頭,實際上由來已久,是為了向自己證明什麼,也想看看我的夢想能不能走得通。這樣,我會對自己有個交代,也是對威廉證明什麼。因為他明確反對我搞藝術,他簡直跟我父母站在同一立場。他說:結婚後,我可沒有能力保證你搞藝術。你必須放棄藝術,找份工作,才能共同分擔家用。

我說:那我們分手吧!

樓道響起輕微的腳步聲,「喀嗒」一聲,門被打開。有人躡手躡腳進門,摸著黑在我身邊另一個床墊躺下了。我驚得屏住呼吸,不久身邊響起了鼾聲,越來越響。第二天才知道,半夜進屋的竟是個男人,這個發現把我嚇一跳!再定睛看,屋子裡一共住了九個人,有男有女,有的睡在沙發上、有的睡床墊子上、有人乾脆睡在地上,大家互不干擾。有人住一夜就走了,有人晚上還帶了另外的人來。他們都是搞藝術的,都是到紐約來尋夢的,像我一樣的瘋子。

尋夢者成功的是少數,大多數人缺乏運氣,可是仍有一些小人物想要真正活上一回。比如男扮女裝的莉莉,還有他的同性愛人彼德。彼德出生於英國倫敦一個兒科醫生家庭,從小酷愛魔術。他參過軍,退伍後做過演員,參加過演出,進大學研修劇本寫作,並參加了學校組織的旅行劇社。大學畢業後,他曾為電視台拍過紀錄片,並在某些影片中充當配角。某一天,他突然發現,自己的理想是做一個畫家。他已經在紐約街頭站了七年,到現在還是個街頭畫家。

莉莉來紐約五年了,在藝術學校當旁聽生,平時打零工,演出季都到百老匯撞運氣,做群眾演員。今年他的運氣不錯,終於混上了一個小角色。莉莉把我介紹給劇團經理,經理答應讓我先做雜工。工資雖然少,起碼可以先應付房租。

「你來的不是時候,全美經濟危機,紐約旅遊業也受創。百老匯今年大蕭條,沒有人拿錢來旅遊,紐約的很多劇團都解散了……」經理的聲音很遙遠,我的心情很沮喪──我連一次正式的面試都沒趕上,我連琴也沒拉一下,我在小提琴、唱歌、舞蹈方面的才能都沒來得及表現。我的目標是成為一名百老匯演員!

經理不耐煩地說:「你的表演才能怎麼樣,我們要拿到實踐中去檢驗──你們都要到街上去賣票,讓觀眾買票進戲院──有了觀眾,你們的舞台夢才能真的實現。」

就這樣,我成了紐約時報廣場的「站街人」。廣場不大,有各式各樣的站街人,每個人都有故事。

我第一天的工作,就是站街賣戲票。我們每個人斜挎著一個類似旅遊腰包,黑色、方形,側面帶拉鎖,裡面放著票單、計算機、收據。站在我對面的男孩保羅,是馬來西亞人,圓臉淡眉,黑色寬邊眼鏡架在臉上,粉色緊身襯衫、藍格子窄褲腳七分褲,裝扮很像同性戀。但是他的頭髮一側偏下來,蓋住一隻眼睛,另一側刮得精光。這就更有個性了。站街人必須穿得標新立異,才能在紐約最熱鬧的時代廣場,讓人看到。

當時,我站在「索菲亞」美容品商店櫥窗邊上,無意中瞥見櫥窗中的自己,有點驚訝:一件普通的白色套頭衫、一條皺巴巴的米色卡其布長褲,膠底球鞋,後屁股兜裡隨便塞著裝水的塑料瓶。烏黑短頭髮、黃皮膚、細長的眼睛,平坦的胸部曲線。表情漠然。長相平庸。我努力讓自己相信,這張臉龐和別人的臉龐一樣漂亮出眾。但同時又覺得,這張臉無比陌生。這是我的臉,我不能說不要就不要。這樣一張普通亞裔的臉,能在紐約大都會舞台占到一席之地嗎?

忽然,張三出現在我的面前,看著我在太陽下皺緊的臉,問:「莉莉呢?」我也奇怪,說好了一起來的,他人呢?

這時,有個女人像影子一樣,悄悄地朝我們靠過來。但是她突然改變了方向,朝著馬路對面衝過去。她的跑步姿勢有點怪,重心後墜,兩腿彎曲,好像走路很費力,馬上就要坐下來休息一樣。她的樣子引起了我們的注意。她勉強晃蕩到對面馬路上,在一塊牌子下靠穩。

稍過片刻,她追上了兩個大學生模樣的年輕人;過了一會兒,她又折身向另一群旅客說笑著。聽不見她說的什麼,凡是過路的人都在回頭看她。

她的腿有點過於粗壯,但沒有贅肉,套著黑網狀絲襪。即使在紐約,也很少人穿著這麼清涼,除了去參加晚會。她的高跟鞋足有六英寸高,腳脖子似乎馬上就會被擰斷。這女人身材偏瘦,窄肩窄背、沒屁股沒腰,穿著露出整個後背的小黑禮服裙,肉眼可見的小雀斑,下襬配著蕾絲花邊。頭髮像假的,髮尾朝外撅著,在風中一動不動,就像抹了太多的髮乳。(二)

百老匯 大蕭條 大都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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