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的天，雨的夜（四）

不算寬的空間裡，有個人正被人用擔架抬下來。這個人的全身上下都被白布蓋得嚴嚴實實，徐佳沛慌忙避開縮進牆角，為他們讓路。樓道裡的燈泡壞了，一閃一閃的。等到他們抬著擔架路過自己身邊，她才看清，抬著擔架的人就是剛才從車裡下來的警察。她回頭望向樓道口，那裡似乎停了一輛剛剛趕過來的白色救護車。

徐佳沛一步一步地往樓上走，媽媽家的門虛掩著。她小心翼翼地打開門進去，屋裡是亮的，燈已經開了，她看見小姨正坐在地上哭。她嚇了一跳，正想問小姨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媽媽在哪裡，可話未出口，她就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

她的面前，客廳天花板的吊燈上，有一截繩子直勾勾地吊著，用微小的幅度打著轉。徐佳沛的身後，傳來一個警察問話的聲音：你說這個人是你姊，你能不能再說一次她的姓名？

坐在地上的小姨頭也沒抬，她是我姊，她叫章婉伶。

警察注意到了杵在客廳門口發愣的徐佳沛，趕緊問：喲，這是誰家的孩子，怎麼進這裡來了？快點出去吧。

癱坐在地上的小姨這才緩緩地抬起頭，她的兩個眼窩已經被淚水填滿。看見徐佳沛，她撲一樣地過來抱住了她，然後放聲大哭。就在那一刻，徐佳沛才終於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她開始後悔，剛才警察抬著媽媽下去的時候，她為什麼要略帶嫌棄和恐懼地縮進牆角。她再也沒有機會，從媽媽的身邊路過了。

那一年，徐佳沛十二歲。也在同一年，在媽媽的死亡被確定為自殺後，和葛阿姨一起為媽媽辦完喪事的小姨去了外地。走之前，只是留下了一張紙條，說要出去散心，結果一去不回。這一下，姥姥恨的人又多了一個。（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