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迷義大利

忙裡偷閒，衝動之下買了舊金山（San Francisco）往返羅馬（Roma）的機票，匆匆打包，說走就走。而一場典型的即興旅行，註定不太尋常。

旅行原本就有冒險，而在義大利自駕，更是險上加險。出發前我信心滿滿，計畫周密：避開市區混亂，把車停在郊區地鐵站，再換乘進城；可現實很快給了我們當頭一棒——地道的「義式交通擁堵」如期而至，光是進個停車場，就足夠讓人心跳加速、手心冒汗。

義大利的交通秩序，完全顛覆了我對「規則」的理解：雙車道硬是能跑出三輛車的默契並行；十字路口四方齊上，誰也不讓誰，像一場沉默角力；摩托車如脫韁野馬穿梭其間；行人邊走邊看手機，彷彿整條街就是他們的客廳。

最誇張的一幕，是一輛車被堵在路中央，司機乾脆下車、鎖門，一家人悠然走進街邊小店購物。後方長龍般的車流自動繞行，沒人按喇叭，也無人抱怨，一切都心照不宣，無需多言。

「義大利自駕，真是磨技又磨心。」我一邊吐槽，一邊暗自佩服：在這種混亂中，他們竟能配合得天衣無縫，像在參與一場街頭行為藝術，混亂中藏著邏輯，荒誕裡透出秩序。

真正的挑戰還在後頭。因為臨時起意，我們在蘇連多（Sorrento）匆匆訂了家評分極高的旅館，介紹上寫著「面朝大海、交通便利，附近有公交車直達阿瑪菲（Amalfi）」。結果車在蜿蜒山路上顛簸了大半天，才發現這家旅館其實坐落在蘇連多與阿瑪菲之間一個依山傍海的小鎮。風景的確驚艷，卻意味著預訂好的火車、巴士、渡船統統錯位，原本精細的計畫瞬間作廢。

站在旅館前台，哭笑不得，工作人員熱心想幫我們調整行程，可他那夾雜義大利語的英語讓人雲裡霧裡。在我們一籌莫展時，幾名義大利遊客看出了狀況，主動加入「翻譯接力」：有人打開翻譯軟體與我們溝通，有人查找路線，還有人現場比畫演示。混亂之中，他們的熱情、淡定如同一股柔風，緩緩撫平了我們的焦躁，也讓空氣變得溫暖起來。

而更動人的，是第二天的經歷。清晨出門趕車，早餐時間未到，櫃檯卻貼心地為我們準備了熱騰騰的簡餐。晚上我們從阿瑪菲返程，卻提前幾站下車，在一座陌生山鎮落腳。晚上十時了，夜色漸深，風起涼意，周圍空無一車，連出租車和Uber都叫不到。我們要嘛得走一小時的山路回去，要嘛在冷清的車站裡苦等末班車。

正當我們站在黑暗中進退維谷時，一對年過花甲的老夫妻走來，笑意盈盈地和我們搭話。聽明情況後，他們幾乎沒有猶豫，就堅持開車送我們回旅館，因為「太晚，不安全」。

十五分鐘的車程，一路沉靜，車窗外是寂靜的山路與遙遠的星光，車內是不多言語的陪伴。每次上車或下車，他們都彬彬有禮地幫我們開關車門，不是刻意做作，而是一種根植骨子裡的體貼與尊重。那一刻，原本疲憊的心，悄然被這份不期而至的溫情融化了。一種叫「善意」的東西，在異國他鄉，輕輕觸碰了我內心最柔軟的角落。

旅行，從來不只是風景的堆疊，更是人與人之間一次次意外而溫暖的相遇。哪怕街頭如戰場，哪怕規則似虛設，在義大利，總有一個轉角，會遇見一顆溫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