籃球媽媽

多年前我們抵達美國德州（Texas），暫時租住在一間公寓裡。公寓大門旁邊有一個籃球場，兒子很喜歡籃球，白天逼著我和他玩，傍晚和周末便由先生陪，後來結交了一些同齡小朋友一起玩，有時上午、有時午後，時間不定。後來每逢下午四時左右兒子必定跑出去玩，我很好奇，有一天也跟出去看，發現一大幫十歲左右的小孩在籃球場打球，小小的兒子被一眾大孩子指揮著跑來跑去撿球。我心疼極了，尤其是兒子才剛坐下來休息，就被他們喝令去撿球，這不是欺負小孩子嗎？我當下把兒子領回家，說以後不許去撿球，兒子抗爭說有時他們也會讓他投籃，只是他個子太小了。

雖然我認為兒子專職撿球太可憐，可是小傢伙卻喜歡極了，總要偷偷跑出去，有時被我發現就說：「媽媽我只看，不幫他們撿球。」結果我剛一離開，兒子照舊興匆匆地滿場跑著撿球。

與先生氣憤地聊起這件事，先生說，他小時候也喜歡跟大孩子一起打籃球，一開始也是撿球、聽吆喝的份兒。後來慢慢打得好了，才被允許加入。安慰我這樣其實一點也不可憐，兒子一定樂在其中，並保證以後由他監管兒子，為了避免生氣，自此我也就不再管撿球的事了。又過了一段時間，兒子回家興奮地說，他們缺人了，讓他參加了一個打球比賽，他還得到了隊長的表揚。

兩年後，我們買了第一棟房子，第二天就去買了一個籃球架，先生特意把球架調到適合兒子的高度，兒子也結交了幾個喜歡打籃球的孩子，每天放學後一起玩到天黑才肯作罷；有時一個人練習投籃，也是樂此不疲。先生一下班，來不及進屋換衣服鞋子，即刻陪兒子開打。

兒子升入初中後，更是相約一大幫同好去學校的籃球場打球，一打便是好幾個小時，球場接送的任務自然便落在了我們身上。那時我開的是一輛小型麵包車，可以帶六個孩子，經常是滿滿的一車，奔波在去球場的路上。

兒子就讀高中時，與幾家朋友一起聚餐，閒聊起關於車的事情，一個媽媽說他們絕對不會買小型麵包車。問及原因，說在美國只有家庭主婦才會開這種車型，而且還有一個專用稱呼叫「足球媽媽」（Soccer Mom），意即媽媽們沒有工作，日常工作就是開著麵包車接送踢足球的孩子。原來足球媽媽還有貶低之意，我說，我兒子不喜歡踢足球，偏愛打籃球，我也是開著麵包車，經常帶一車孩子去籃球場；我不是足球媽媽，但我是籃球媽媽，心裡一點也沒有覺得這有什麼不體面，反而特別自豪。

另一個媽媽卻不淡定了，生氣地對她先生說從此以後不再開麵包車，免得被人當成足球媽媽。她先生馬上回擊，妳不當足球媽媽，我更不能被人誤以為足球爸爸，夫妻倆為此吵了起來。為了緩解緊張氣氛，我開玩笑說我就喜歡當籃球媽媽，聽孩子們談天說地，一車的歡聲笑語，何樂而不為？

有一年，德州下大暴雨，我開車出去，被湍急的水流沖進了街道的低窪處，引擎進水，無法修理，最終車子只能報廢。記得當時傷心了很久，我曾開著那輛車無數次帶著兒子奔赴籃球場，又把汗流浹背的兒子接回家，車上曾經留下兒子的成長痕跡 ，還有我作為籃球媽媽的驕傲和快樂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