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花果

連日來，我幾乎每天都要到院中採摘無花果，大部分要送給朋友，沒想到送完第一家，就讓我著實想了許多。

五年前，我和老伴隨女兒搬到加州聖地牙哥（San Diego），馬上買來一棵無花果樹栽種在院子，起初每年結果又少又小，如今果實又多又大。有一種黑綠色甲蟲總是飛來搶吃無花果，飛起來嗡嗡響，我們叫牠「嗡嗡落」。無花果上部由綠色剛變成紫色，牠們就嗡嗡地飛來偵察，直到無花果膨脹到裂開，一群「嗡嗡落」就埋頭吃果肉，我一手抓住就有七、八隻，其他的甲蟲不怕也不飛走，仍然繼續吃。

無花果在裂果的那一刻，體積最大，軟甜鮮美，有時早上沒有裂果，傍晚時就有了，我不得不每天早晚查看，如果發現有裂果，就趕緊摘下來放進冰箱保存。

去年結果多了，開始送人，如果都送有裂果的無花果，那要等好長的時間，擔心果子放在冰箱裡變質，於是就在一個透明塑料盒中，鋪上一張雪白的餐巾紙，擺上九顆沒裂果的，再放進一顆有裂果的無花果，一律把紫黑色朝上。

我要分送的第一戶人家，那對夫婦是黑龍江人，都是退休的高中教師，來美國兒子家暫住兩個月。女老師接過我送的無花果，笑迷迷地細看著，指著那個裂果說：「這顆個頭大。」她先生笑著點頭。

我站在門口客氣寒暄後就往家裡走，一路上想著，無花果基本上都是差不多大小，只是裂果看起來明顯大一些。我可不是小氣鬼，自己留下大顆的，送人家小顆的。

之後我又陸續送了五戶人家，也是九顆沒裂果的，加上一顆裂果。這次長經驗了，每送一戶人家，我就站在門口解釋說，我把裂口的無花果存放冰箱裡，果實上基本都一樣大，其實就怕人家誤解我，人家愛聽，我也愛說。

日前給王大哥送去，那才真有意思，王大哥已經八十多歲了，他是上海機械專家，聽得特別認真。我虛握著右拳，講到果實成熟時，因為無花果是中空的，所以果皮乾燥後會自行破裂，我突然張開右拳說：「碰！裂果了。」王大哥感到很驚奇，他說：「謝謝你，要不是有你說明，我還真不知道無花果會自行破裂。如果走到無花果樹下，突然傳出碰一聲，可能會被嚇一跳。」我笑著趕緊解釋：「沒有聲音，我只是誇張地形容。」

就差黑龍江教師這家我沒親自說明，他們來美國的時間短，明明知道他們的兒子要帶他們去拉斯維加斯（Las Vegas）旅遊，我還是一連去了他們家幾趟，恨不得趕緊解釋一番。後來在社區公園遇到他們的兒子，才知道那對退休老師剛剛回中國了，說明年才會再來美國。

太好了，等他們來，我不僅還要再送給他們無花果，而且必須補上無花果裂果的說明，讓他們知道我不是小氣鬼。其實人家會把我當成小氣鬼嗎？我該不會是庸人自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