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夜校學英語
在現時,來美國留學的年輕人,個個都是英語流利,說寫俱佳。這是很正常的,因為,他們從小學就開始學英語,有心的父母,甚至在自己的孩子上小學之前,就已經安排了學英語,從幼年到大學畢業,經過了十多年在課堂裡專職的英語學習,英語豈有不好之理。但是,在上世紀的七○年代,情況卻迥然不同。
一九七六年,中國的文化大革命結束了,向西方的大門逐漸打開了,學英語慢慢地被提上了議事日程。然而,對那時的我來說,學英語卻是如此地可望而不可及。因為,我從初中到高中到大學,學的都是俄語,學英語對我而言,是一個新的起點。再加之,我那時已是大齡青年,早已錯過學一門語言的最佳時機。
眼前一張夜校英語班的畢業照,把我的思緒拉回到四十多年以前,當年同學與老師的音容笑貌,又從記憶深處跳出,栩栩如生地浮現在眼前。我不由想起當年學英語,是從一所夜校開始,是從業餘開始,是從ABC開始,是從三十歲開始的。夜校,成為我學英語的主要場所。夜校,幫助我極大地提高了英語水平,使我在出國時機到來之際,能考過托福 ,順利出國。
我的夜校學英語,是從一九七九年開始的。在此之前的一九七八年,我曾收聽上海人民廣播電台開播的初級英語班。當時,電視台也是有英語廣播教育的,但是,那時電視機還是稀罕之物,絕大多數家庭是沒有電視機的,所以,我不可能透過電視來學英語。
這個廣播初級英語班,開在文化大革命結束不久,仍深受文革的影響,開始幾周,教的句子有:「We Love socialism.(我們熱愛社會主義)」、「Down with Imperialism.(打倒帝國主義)」,其教科書編寫,完全是從中國角度出發,盡是些中國英語,進度也非常慢。我聽了一陣子廣播英語之後,覺得這不是一條學習英語的好途徑,必須另想辦法。
那時,我母親在上海虹口區華僑聯合會任職,僑聯根據僑眷及群眾的要求,決定開辦英語補習夜校,由我的母親來主管這件事。經過母親和他人籌畫後,僑聯英語班於一九七九年八月正式開張,我立即加入這班。
開班首先要選教材和教師,僑聯堅定地決定要選國外編寫的教材,這一點是極其正確的。當年和今日大不相同,可選的國外編寫教材少而又少,在書店裡大家都能買到的,似乎只有被上海人稱為「燕山訓」的「基礎英語」(Essential English)。於是,「基礎英語」便被選為教材。
教材定了之後,便是選教師。彼時,人人工資都比較低,而這夜校可以提供額外的收入,所以,找好的教師相對今日來說,要較為容易。有人介紹了上海師範大學英語系畢業、在虹口區重點中學「復興中學」任教的楊老師,找來一談,很滿意,當即雇用。
此外,開夜校還需要場地,位於虹口區中心的虹口中學,教室在晚間有空,當即租用。有了教材、教師、教室,夜校開辦了。
夜校,顧名思義,就是晚間的學校。晚上開課的原因,是因為學生皆為上班族,只有利用晚上的業餘時間才能來聽課。夜校每周開兩次課,是周二和周五晚上,從七點到九點。
夜校要收學費,第一學期的學費是五塊人民幣。當時夜校每一學期約五個月,也就是說,每一月的學費只有一塊錢,每上一節課只需一角幾分錢。用今日的標準來看,簡直便宜得令人難以想像,即使在那時,也是極其便宜的。
當然,那時教師工資比較低,但這只是原因之一,夜校當年的宗旨是使更多人學會英語,不考慮賺錢,收支平衡即可,這才是學費如此低的主要原因。我想,這樣的夜校,今日已不復存在。
我參加的是以「基礎英語」為教材,從第一冊ABC學起的班。班裡的學生共有三十多人,我當時已有三十歲,是班裡年齡最大的學生,最年輕的學生只有十八、九歲。這個班的特點就是人人都有工作,有幹部、職員、教師、服務員、工人等。我們這些原先素不相識、白天各自在各個單位上班的人,在晚上卻聚集在一起,共同奮鬥了四年,學完了「基礎英語」一至四冊。
雖然這是業餘學英語,但是我看得出,人人都抱著認真、嚴肅的態度來學習。儘管沒有點名,到上課那天的晚間七點,人人都準時到,極少有人缺席。有時,當某位同學被迫缺課,下次來時,他一定找同學交流上一課的情況,並從同學那裡抄寫筆記。
上課時,人人認真聽講,作好筆記,因為這裡的共識是:學好英語,為出國作好準備,這學習完全是為自己,不是為「國家」或為他人,必須努力。教書的楊老師也很認真,除了在課堂上講授之外,還布置作業,定期舉辦測驗和考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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