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重提兌換券(下)

上海是個繁華又時尚的城市，也是盛產「黃牛」的地方，所謂黃牛就是對那些非正式地從中牟利的中間人的稱呼，凡事有搶購緊俏商品或車票、門票有利可圖的地方，都有黃牛的身影。

兌換券當然也不例外，因為我們外資銀行員工手上有兌換券，所以肯定是被黃牛盯上的。這個黃牛是位年輕小伙子，也是每天下班前來銀行收取快遞的DHL工作人員，每月發工資的那一天，也是他最忙的一天，白天就開始蹲點在我們銀行的側門，手肘彎曲夾了一個鼓鼓的包，手裡拿著一台計算器，忙得不亦樂乎。

我們的工資加上一個月下來的加班費，通常連帶零頭一股腦全部換給他，黃牛也是一視同仁，透明的一口價，根據市場行情一比一點三或一比一點四，最高的時候達到一比一點五，也就是一百元兌換券能到手一百五十元人民幣。我們私下裡說這個黃牛肯定比我們整整一個月努力工作加班還賺得多，而且對我們的工資也是瞭如指掌。

不過這樣的狀況並沒有持續多久。到了一九九四年，不知何故銀行不能發兌換券了，人事部發出通知，告知我們的工資將按照一比一點五的方式開始發人民幣，這樣一來我們省事多了，也不再需要黃牛了。

後來了解到中國銀行外匯兌換券只有一九七九年和一九八八年兩個版本，從一九八○年四月一日開始流通，到一九九五年一月一日停止使用。

不久之後，又聽說那個曾經僅服務外賓的友誼商店，也已經轉型為人人可進的百貨商場了。有一天下班後約了好朋友一起去，幾個樓面逛下來，才發現原來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商場，完全沒有想像中的高大上。

盡管如此，猶記得那個階段連續去了好幾次，第一次買了一雙平底原色的皮鞋，因為穿得簡約舒適，後來又去買了一雙一模一樣黑色的。但不是特意去的，是因為那時外灘中山東一路開了上海第一家肯德基，被洋快餐的美味吸引而去的。

那些年少時的問號、疑惑，在成長的過程中，隨著見識不斷擴大以及認知的變化得以解惑，就像站在高高的山頂能與白雲對話、而白雲變換著不同的姿態隨風消散遠去了一般，無聲無息。

如今我家的這些兌換券，皆是父親留下來的。再次手握這些兌換券，靜靜地看一會兒，思往事，想當下，作為收藏品的它們，在古玩舊貨店裡的估價肯定不會是一比一點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