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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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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一入早春,就快到清明時節,重讀杜牧的這首詩,不禁想起我的爺爺。

爺爺生前最愛喝的就是山西杏花村的汾酒。他老人家有兩條關於酒的警句,第一條是:三、四十度的低度白酒不算酒,必是上了五、六十度的北京二鍋頭、山西汾酒,才有酒味。第二條是:凡是價貴的酒必是假酒,所謂好酒不貴、貴則不好。

在這兩條格言的指導下,他喝的都是廉價的烈酒,照道理是對身體不大好的。可是他飲酒很有規律,大概一兩的小白瓷盅,早晨一杯,中午三杯,晚上兩杯,從不逾矩。印象中只有偶爾幾次我上大學回家、婚後回國探親這樣的大日子裡,他會破例多喝一杯,也要念叨上半天「今日高興多喝了」之類的話。

不知道是不是這種飲酒習慣的緣故,他老人家身體健康活到九十三歲,壽終正寢。每次和我的朋友同事談起來爺爺的長壽秘訣,我總要說起飲酒的事情,聞者無不驚嘆。

爺爺出生於一九二○年,他年輕時候的事情我知道得很少,只知道小時候大概家庭條件還可以,讀過幾年私塾,識文斷字。後來世道亂了打起仗來,他也就開始為生存奔忙,鄉下給地主打過長短工、城裡做過各種小工小生意,反正哪裡有錢賺就往哪裡去。

他一生結過兩次婚,卻只有我父親一個親兒子。不幸的是,父親三歲左右,奶奶早逝,留下父子倆相依為命。世道艱難,家庭支零,爺爺一人又當爹又當娘,箇中辛苦可想而知。為了不讓年幼的父親受後媽的氣,爺爺後來一直沒有再婚。

等到父親娶妻生子,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後,一是家裡實在局促,二是爺爺還在工作,他老人家就一人獨居在城市的另一邊。後來我上小學,家裡居住條件有所改善,總算有了兩間臥室,爺爺也到達退休年齡,我們就把孤身一人的爺爺接來同住,我對爺爺的具體印象,從這之後才慢慢建立起來。

在我眼中,他是個有點特別的老人,他一生非常不願意麻煩別人,也不願惹麻煩上身,在孩子眼中,稍顯古板,不算特別有趣。

爺爺有多怕麻煩呢?比如有一年他早起散步,看見草叢中有個半開的錢包,裡面露出一疊錢幣。我們現在當然都知道這是騙子的把戲,但那會兒這種騙術才剛剛興起,人們還沒有那麼警覺。爺爺看到之後,特地繞開走掉,他的原因是怕麻煩,若是撿了錢,還得向警察報告,或是原地等失主,太麻煩,所以乾脆置之不理,騙子也徒呼奈何。

再比如他任何宴席聚會都不參加,不管是自己的壽誕,還是別人的婚喪嫁娶,一律只有心意到場。我是他唯一的孫女,但連我結婚的時候,他也不願參加,嫌去飯店太過吵鬧。「晚年惟好靜,萬事不關心」,好像說的就是我爺爺。

他平時生活極為規律,除了早中晚三次喝酒之外,還要早中晚三次散步,散步與飲酒之間,就拿著放大鏡仔細閱讀報紙或是歷史書籍,比如「上下五千年」、「史記」等等。任憑外面的世界怎樣高速發展日新月異,老人家自有主張,不緊不慢地行走在自己的世界裡。

在這日復一日的規律中,有三件事情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是爺爺平時愛吃甜食,但因為他凡事克制,我並沒有特別留意。有一年我從北京上大學回來,帶了一些當時剛流行起來的進口巧克力,放在桌子上,自己時不時拿一塊吃。爺爺過來問我:「你吃的是什麼?」我回答巧克力,爺爺居然有些嗔怪:「你買了巧克力,怎麼不告訴我嘗一嘗?」我很吃驚爺爺居然會主動對什麼東西感興趣,趕緊給他拿了一些,他馬上就放進嘴裡細細品嘗,有些興奮,還主動說好吃,那時候我才發覺爺爺內心還有很小孩子的一面。

二是我上小學時,有一段時間爺爺負責每天給我做午飯,我最愛吃的就是他做的醬油蔥花荷包蛋湯。後來我上了大學、工作、出國,但只要我和他有機會單獨吃飯,他總會問我要不要做一個荷包蛋湯?大部分時間我都欣然同意。想來這也是爺爺表達他對孫輩喜愛的一種方式吧。

最後一件事和清明節還有點關係。有一年也是我上大學回家,中午就我們倆吃飯,我問他最近在看什麼歷史書?爺爺說在重讀「左傳」,然後給我講起了介子推和他隱居山西綿山寧肯,被燒死也不出來做官的事情。

其實介子推和清明節頗有淵源,當年為了紀念介子推,晉文公下令將放火燒山的這一天定為寒食節,各家各戶不點火只吃寒食。在第二年的時候,晉文公再次來到介子推擁樹而死的柳樹旁,卻意外發現枯死的柳樹復活了,晉文公感覺就像見到介子推一樣,於是將那棵柳樹賜名為「清明柳」,把寒食節後一天定為清明節。

說到最後,爺爺激動的聲音都哽咽了,眼睛也泛起了淚花。我當時是不明所以的,後來總在琢磨爺爺為什麼對介子推這麼動容,想來想去,大概是因為介子推做人做事有自己的原則,做完就完了,並不在乎別人是否讚揚或是回報。後來他決定隱居,寧肯燒死也不願出來招惹麻煩,這才是爺爺推崇的「特立獨行、遠離是非」的高人吧。

如今爺爺早已故去安息,希望他在另一個世界一樣自有章法,自得其樂,做一個自行其是的老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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