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海外中文班

世界華人總計有十三億八千萬， 其中海外華人約有六千萬，分布在近兩百個國家。外國人眼中的中國千年文化特徵，一是祭拜祖先，二是統一文字，大凡海外華人都希望下一代能懂中文、講華語，海外中文班遂應運而生。

我第一次接觸海外中文班，是在一九八○年，送四歲大的女兒進「路城中文班」（Louisville Chinese School）。中文班規模雖小，卻也分大小不同的班級。它只在星期日下午上課，因為沒有固定的校址，常要向教會或學校借用場地。路城中文班的成立，應歸功於行事果斷、不辭勞苦、連任幾届校長的倪太太。

當年路城華人只近百家，但黨派林立，有親左的，有親右的，有主張台獨的，有無黨無派的。父母黨派雖有不同，但為了子女的教育，皆加入中文班，中文班遂成為當地最大的華人社團，除了教學生中文，還要主辦過年過節的節目。記得有一次農曆新年，中文班在路大舉辦活動，聚餐後放映柯俊雄主演的「張自中將軍」，增添不少過年氣氛。

一九八三年春，我應聘到了印尼泗水（Surabaya）工作。在印尼，百分之五的華人，掌控著百分之八十的社會經濟，排華事件屢屢發生，政府禁止華文書報，禁止中文學校。

我的女兒都在「泗水國際學校」就讀。開學第一天，太太遇到許多來自台灣及香港的家庭，有的在紙廠工作，有的開鞋廠，有的在榮工處就職等等。有些家長不習慣講英語，凡學校有事就拉著我太太當翻譯。在彼此互助的情況下，母親們成立了中文班，偷渡台灣僑委會發行的教科書到泗水，並向國際學校租借教室。

這地下中文班的學生約有二十多人，分成上、中、下、幼四班，有幾位媽媽在台灣曾是教師，所以師資不成問題。除了一個禮拜兩個下午上課，中文班還幫學生們慶生；周末閤家聚餐，父母親餐後打牌、拱豬，小孩打乒乓球、玩電腦，成為我在印尼生活十二年不可或缺的節目。

離開泗水後，好友們成立「泗水老友」網站頻頻聯繫。四十年後的今夏，來自澳洲、美國、印尼的中文班老友將在台北聚會，緬懷過去泗水時光。當年的學生現如今都會說華語，有的還會讀、會寫，算是中文班最大的成就。

台灣成為四小龍之首，與印尼的貿易日趨頻繁，在台灣代表處、泗水台商、吉偉造紙、榮工處等合力推動下，「泗水台北學校」一九九五年誕生。兩年後，亞洲經濟大風暴，蘇哈托下台，新上任的總統瓦希德（又稱「辜斯杜爾」，Gusdur）取消華文禁令，民間有中文報發行，華人過新年上街舞獅。如今，為了與中國人做生意，學習中文蔚為風氣，「台北學校」的學生有三百多名。

人曰「葉落歸根」，大部分人的根是出生的故鄉，而我的根卻是孫輩成長的地方。由於女兒們均在美國成家立業，我們於二○二○年從新加坡搬回美國的北維費郡（Fairfax，Virginia）養老。

有個星期天下午，送孫兒到「北維州實驗中文學校」上課，看到一大群父母絡繹不絕地送孩子上學，學生有從幼兒園大小的，到高中生年紀的，每個年級都有數班。昔日路城中文班的規模與之相比，真是「小巫見大巫」。

為此，我特意上網搜尋，才知道大華府地區的華人有十萬之眾。單在北維州一帶，就有五間中文班，特區内有兩間，馬里蘭特區竟有十六間之多，其中有特別為教廣東話及台灣話而設的。

北維實驗中文學校每年秋天舉辦園遊會，我女兒鼓勵母親在現場擺設大蒸籠，義賣自己手做包子，所賣款項連本帶利捐給學校。去年母女做上百個包子，三十分鐘内就賣光。今年她們正在計畫擴大義賣，為學校開發財源，也為下一代華人的中文教育盡一份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