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美二婆
一株清翠欲滴、挺拔堅韌的柏樹穿越破爛的牆頭(見圖),向我們熱情地招呼呢!歡迎我們擺脫了圈囿五年之久的疫情,回廣東省親。這就是兩美二婆的磨坊,雖然荒廢了三十多年,卻更彰顯了當年主人秀外慧中的儒雅性情,更體現了此坊在鄉間的地位不凡。
二婆姓林、字兩美。所謂人如其名,只見她短短的黑髮整齊的別在耳邊,唇薄齒白、白淨清秀的臉上,鑲著一雙充滿靈氣的眼睛,恰身的黑綢衫在微風中搖曳,且散發著陣陣幽香;身材嬌小,但不裹腳;腰間雖然別著三套房鎖匙,卻從不張揚。雖孑然一身,獨來獨往,卻備受尊敬。在她儒雅的身上,讓人驚嘆七十歲的鄉間亞婆,竟有如此生命的尊嚴與風度之美。
長舌婦和潑婦在二婆面前都會變得乖乖的,低眉俯首請她幫看書信或獻謀畫策,逢年過節來排隊買她捻的香和「請」柏條辟邪。有人更為了能借用磨坊,就說「大眼仔」他們沒有人照看了,於是二婆就立即鎖上家門,行過三條街,開了磨坊門,再過來我家。
磨坊的右邊整齊地堆滿柴草,左邊是一個大木架,架下是馬形的千秋石桿,桿下是U型石臼。進入左側門是雜物間,再出去是露天花園,園裡除了那搶手的柏樹,還有治咽喉的獅子草、裹粽子的紅藍、雞屎籐等等奇花異草。
年輕力壯的老師們幫我們修築好「花果山」後,爸爸想買了磨坊做前花園,在溪上修一條天橋,將我家大宅和磨坊連在一起。媽媽說:這是天馬行空的夢想,二婆將會成為第一批「五保戶」,更何況她已有契仔擔幡買水了。後來我們搬出了城市,爸爸和大眼仔去雲浮市搞房地產,而我也在外資房地產工作。爸爸又提建「天橋」,媽媽笑問「誰行?」
當年媽媽因為「偽村長」女兒的身分不能當教師,要參加集體勞動,是二婆主動來照顧我們幾姊弟。她給我們立了很多規矩,什麼斟茶只能七分滿(茶滿欺人)、掃地要由正門口向入掃(聚財)、上香要按順序(神佛分等級)……。她常投訴我「百厭」、難教,說女孩子要斯斯文文,不要站在高大的門檻上,我背地裡叫她「老骨董」。鄉裡們都說她只和我家有緣,其他有錢人家高薪聘請她去做家教,她都不屑一顧。
「那個衰仔做皇帝都一樣,只要我們平民百姓安康就行」,此話出自瘦弱的二婆。當時我覺得她很封建迷信、唯心,但當我讀了幾年歷史後,我的政治觀、人生觀和世界觀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兩美二婆可謂是我的啟蒙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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