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抵美國糗事連連

一九六○初期，我自新加坡經台北東京來美，靠著手中還有一點積蓄，心裡比較踏實，本想休息一些日子再去找工謀生。好友楊君已來美一年，打量我的懶散日子不能拖得太久，房租水電、一日三餐，樣樣得花錢，還有巨額學費，豈能坐吃山空？楊君催我盡快打工。到美的第五天，他便告知我，已為我找到一份清潔工，並須即時上班。

星期一上午八時，我去一家咖啡爐供應商辦公室報到，店主是一位中年白人婦女，名叫莎莉，馬上要我去庫房打理清掃一番。她不時過來查看我工作情況，不斷搖頭嘮叨。弄完庫房，她又要我去辦公室，幫她整理安排咖啡器的租出和回收。由於我的不三不四英文，講話交流不免有些困難，她有很多抱怨。她還抽空領我到不同地點，用不同的掃把清掃，表現她的知識和權威。

如是日復一日，好不容易挨過五天，星期五下班後將我叫去，告訴我，下周不用來啦，並狠狠地訓了我一頓：第一樁，我這破爛英文，如何能讀大學研究所；第二樁，長到怎麼大，居然還不清楚各種掃把的名稱和用途，例如：push broom、dust broom、hand broom、swap broom……，是的，我確實不知道這些掃把的名稱和其不同用途，天啊，我不是來美國研究掃把的。

訓斥完了，該我拿工錢走人啦。每天工錢八元，一共五天，我告知她總計四十元，她似乎不信，我值四十元？她用計算器八元八元按了五次，居然是四十元，只得付給我四張十元券，揮揮手，走吧。

我的好友楊君是個過來人，了解此中辛苦。我也開始入境隨俗，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經過多次折騰，我在一間大餐舘「金龍大飯店」找到一份洗碗的夜工，白天上學，夜晚打工。工錢一樣每小時一元，每夜工作十小時以上還供餐食不在話下。不幸的是，就是這個洗碗工作，我還是保不住。

第一個晚上，為求表現，我將送進來的大盤大碗、小杯小碟洗得一乾二淨，先擦後乾，再正反檢查，保證清潔無誤。由於生意太好，待洗的碗盤愈積愈多，大廚二廚大叫沒盤沒碗啦，嫌我太慢。

二廚跳過來將我推開，將盤碗中的殘食傾倒垃圾桶，然後扔進裝有清潔劑的熱水中，稍加沖刷後取出，扔進另一乾淨的熱水中，過水一遍，取出後擦乾上架，遇有不潔的則扔回肥皂水中。看他雙手靈活俐落，又快又好，我心服口服，看樣子這口工飯又吃不成啦，一夜洗碗工，成我終身絕響。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我搬進一對白人老年夫婦家，替他们做些打雜清掃的工作，免費吃住。白天上學，並在系裡找到一份為學生改卷的工作，收入較在外掃地洗碗尤佳，後來獲得助教工作，自力更生。回首來時路，舊時糗事，竟成人生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