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自危的文革時代(上)

從毛氏建政直至他死前的二十七年裡，一直以階級鬥爭為綱。所謂以階級鬥爭為綱，就是在黨內外發動名堂繁多的運動，抓所謂「反革命分子、反革命集團、反黨集團、特務和社會主義壞分子 」，來鞏固自己的統治和樹立自己的絕對權威，使黨內外所有幹部和各界人士，對毛氏只能高呼偉大、正確、英明和全國人民心中的紅太陽，說話、發言、寫文章等對毛氏略有不敬、不尊或懷疑，就會被扣上上面所說的各種帽子，一輩子別想翻身。

在本文裡不去說一九五一年毛氏開展鎮壓反革命運動，和以後歷次政治運動中，在黨內外所抓的有頭有臉的「反革命分子 」，只說毛氏走上神壇後，在文革中出現的形形色色、五花八門、現在人們都難以想像出來與毛氏相關的各種名堂的「反革命分子 」。在文革時代，毛氏選集、毛氏語錄、毛氏像章、毛氏的像、廣播和報紙連篇累牘都是毛氏最高指示等。這些都是陷阱，如果沒有高度警惕和小心，你很容易就掉進「反革命分子 」泥潭裡。

不說社會上的，就拿我廠來說。我廠是一萬多人的廠，文革中揪出所謂反革命集團五個，和反革命分子、特務、社會主義壞分子等九百餘人。不但反革命分子數量驚人，而且反革命分子的名字聽起來很新鮮、很奇怪。譬如我被叫做「送毛主席上天的反革命分子 」，於是我罪大惡極，整天挨批鬥。

事情是這樣，那時各家做飯都燒煤球或煤坯，先用紙和劈材引著，然後把煤球或煤坯放上。我為引火，在辦公室拿了幾張報紙回家。當時我是設計科科長，批我是反動技術權威，抄了我的家，抄家時發現我引火用的報紙有毛氏像。

在農村，每年臘月二十三，都把老灶王爺取下燒掉，把紙灰倒進大門口出水道裡，並祝福「灶王爺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 」。造反派說我燒毛氏像的報紙，就是盼毛氏早逝，於是天天掛牌子批鬥我，天天寫檢查，交代反革命動機，拉我和其他反革命分子在社區遊街。

技術員劉某被戴上「燒瞎毛主席眼睛的反革命分子 」帽子。劉某菸癮大，不管什麼時間看到他，總是在吸菸。他工資不高，買不起香菸，都是用紙捲著弄碎的菸葉吸。那時「每天早上一上班進行早請示、下班前進行晚匯報 」，他在「請示匯報會 」上，順手撕了一條報紙捲菸抽，正好撕的一條報紙有毛氏的眼睛。一個造反派立即吼叫起來：「劉某是現行反革命，何其毒也，企圖燒瞎毛主席眼睛。 」造反派立即宣布劉某是反革命分子，用一張白紙寫上，用別針別在其後背上，天天批鬥，屬重反革命分子，關進禁閉室。

工人李某被定為「放屁反革命分子 」。那時車間幾乎天天開會，不是學習毛主席語錄，鬥私批修，就是開會批判走資派、批鬥反革命分子。開會時大家都席地而坐，有人坐在自己的鞋上，有人坐在一塊破布上，總之，要在屁股底下墊點東西。

工人李某就拿一張報紙疊起來墊在屁股底下，他也沒注意正好坐在毛主席像上，誰也沒去注意。偏偏他「嘟 」放了一個屁，周圍的人都笑著看他，有個造反最積極的吳某，一眼就看到他坐在毛主席像上。吳某立即站起來說：「李某某是現行反革命。」車間本來是講抓革命促生產會，立即變成批鬥李某會，批他是「放屁侮辱毛主席的現行反革命分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