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工與哥大漢學系(下)

不只在開創時期，其後在抗戰年間，很多中國學人和美國漢學研究巨擘費正清，也幫助哥大東亞圖書館搜集購買珍稀中日文圖書。迄今，不只是中國古典文獻收集較全，哥大收藏中國近現代史報刊雜誌，亦世所罕匹。此外，它當年收集的中國縣誌和中國人家譜也堪稱一絕，很多國內已不存的珍罕乃至孤本資料，這兒仍能發現。因之，常年有世界各地的學者和華人，投奔這裡研究孤本並核對珍稀史料家譜來尋根問祖。

值得特別書寫一筆的是，自二十年前我撰寫關於丁龍事跡文章及著作「哥大與現代中國」發表後，華人世界深為丁龍事跡感動：當年中國羸弱受難之時，丁龍尚能以卑微之身支撐強國夢，而現今中華文明早已深入人心，更值得介紹發揚。

其後亞美歐各洲華文媒體傳播丁龍業績，北京電視台和海內外媒體也來紐約採訪播放丁龍史實，引發了景仰先賢的熱潮。除在民間的熱議，也激勵了不少效法丁龍、薪傳中華文明的善舉，其中最著名的是二○一四年初，香港某慈善機構透過我，向哥大東亞圖書館捐贈了又一中華寶典「四庫全書薈要」。

這跟一百多年前慈禧贈書形成了一個隔世紀的百年呼應。「四庫薈要」是乾隆敕令編纂「四庫全書」時的一份摘要精粹本，編「四庫」時乾隆已老，他怕有生之年看不到巨著完成，遂下令先薈要選編。所幸它們完成時，乾隆都有幸得見。

但學界仍然公認「四庫薈要」有著「四庫全書」無法相匹的特點：一是書品精美；二是選編慎重。因為編「四庫全書」時，皇帝要求對大批古籍進行審查、甄辨，把不利其統治的內容全都加以改動、刪除甚至焚毀；而編「四庫薈要」的目的僅供皇帝預覽，因此「四庫全書」中所刪除的內容在「四庫薈要」中都一一保存，所以它在版本上具有全文全本的優勢。作為學術研究，這是一套更權威的版本。

雖是精選本，「四庫薈要」仍然篇幅巨大，共有兩萬多卷，其分量幾乎是「四庫全書」的三分之一。「四庫薈要」誕生後有著傳奇的經歷，它躲過多次兵燹戰禍，在一九二四年才被重新發現。香港慈善家捐助哥大的「四庫薈要」，填補了哥大東亞圖書館的館藏空白，造福了新一代的學子和全世界的讀書人。

當然，效法丁龍精神的實例不只是這一樁。此後還有海內學人、美國民眾和其他機構讀丁龍事跡後，向東亞圖書館捐助並建立基金事項，這些都是發揚丁龍精神、永保其願望永續的業績見證。

可喜的是，本人在一九九○年代發掘並報告一九○一年丁龍捐建哥大漢學系史實以後，引發了全世界華人的關注和「尋找丁龍」的熱潮。經歷了二十多年不懈地尋找，終於在二○二○年找到了丁龍的家鄉和後人。丁龍的九十多歲的長孫馬騰沃聯繫到我，並帶來了丁龍的第四、五、六代長孫來參觀其先人丁龍捐建的哥大漢學系（見圖）。

歲月滄桑，丁龍捐款後不久就回到廣東台山老家，從沒見過這所漢學系。其後人再來瞻仰時，時光已經流過了兩個甲子，這段史實和其歷史意義，不能不讓人慨歎和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