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繼母

一九四七年父親在大陸喪妻後，受聘台灣屏東糖廠當工程師，隻身來台，我們兄妹三人則被暫時留在大陸，等父親安頓後再來接我們。這期間父親經好友的規勸後決定續弦，並經介紹結識了甘婉仙女士，甘氏時在上海淞江任小學教師，迄未婚嫁。一段時間後，父親為甘氏在屏東糖廠附屬小學（屏小）謀得教職後，就請甘氏帶著我們兄妹乘海船來到台灣，並在台北結婚，這樣我們兄妹又得了一個母親，全家歡喜慶幸不已。

甘母是一位典型的職業婦女，工作勤奮認真，在屏小很受學生老師和校方的歡迎和尊敬。那年我考上台大，在糖廠員工住宅區算是首度有員工子女考上台大的，她非常高興並以我為傲，並帶我去屏小見她的同事，請大家吃糖慶祝。她在屏小的工作傑出，校長給她導師加級，她的工作就更為繁重，經常帶工作回家。

甘母不喜女紅，也不太擅於烘烹。我在屏東中學讀書的時候，哥哥乘火車通學高雄，早出晚歸，妹妹尚年幼，父親的工作極為繁忙，每日的早晚兩餐便由我和甘母主持。我下午放學回家，順道去菜市場買些當晚所需的食材，我主廚，甘母當助手。晚飯準備好，二哥自高雄回家後，大家一起用餐，二哥和妹妹負責清洗，並幫我準備次日的午飯便當。周日如果甘媽有空，便帶我去菜市場買些雞鴨魚肉之類的。

從我家去菜市場走路二十幾分鐘，要越過一座陸橋，橋下是火車道，車站就在菜市場不遠處。有一個周日，甘媽買了隻活雞由我提著回家。當我倆走到陸橋頂點，正好有一輛火車在陸橋下穿過，一聲鳴笛驚嚇了我手提的活雞，牠掙扎展開雙翅，受綁的兩腳拚命想脫開綁繩。我也給嚇到，無意識地把手中的活雞扔向橋下的路軌，我沒想到牠的死活，自己抖索不已。甘母也為我的舉止嚇了一跳，她沒責怪我丟掉一隻活雞，反而輕聲地安慰我。自此以後，買到的活雞活魚，都由她提著回家。

我就讀大學後，家裡新添了一位小妹，甘母的日常生活較前更忙碌。家裡的開銷增加了，為了開源節流，甘母開始向同事學做經濟實惠的菜餚。這期間她學會了做冬菜，而且做得美味，她買了很多小瓦罐，每次做很多罐，送人自用，皆大喜歡。我在台北讀大學時，住在宿舍裡，伙食太差，甘母不時寄一、兩罐冬菜给我加菜，我也會跟我的朋友們分享，同學們都羨慕我有個會做菜的好媽媽。如今在美國，經常想吃冬菜的美味，只好去華人超市買啦。

很多年後，父親去世，我將甘母及小妹接到加州來和我們同住。不久小妹結婚並找到好工作，甘母便離開我們去照顧小妹和她的女兒，享受天倫之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