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根之旅(下)

火車到達下站後，在寧波市汽車北站坐長途巴士往慈溪方向，到駱駝鎮老汽車站下車，步行不遠即可進入贊（讀音略似「當」）大門周，行政名金溪村，就是父系祖居。曾為米行夥計後為族長的祖父，在我父親出生前擁有房產，可惜被一場大火燒得精光。

堂兄指著金溪村一百五十八號門前拐彎處的一大片空地說：「此地就是祖父房屋處。大火之後，這片地從此被稱為『火燒場』。」後來火燒場就做曬穀用，祖父則租賃下老屋附近的一排房間，一百五十八號他自己住，一百五十九號是三伯住，一百二十七號則是父親的出生地。祖母去世前很多年頭都住在大吳。

我們家家譜在文革中燒毀了，只知道我家原姓劉，劉秀逃到我家，追兵問，你家姓什麼，回答姓周，追兵遂退去，於是我們家白天姓周，晚上姓劉。家族歷史或掌故湮沒者，豈在少數，不足為奇也不足為憑了。

不巧的是，我們一行人踏著石板路到達金溪村時，祖父當年租賃的幾間平房都房門緊鎖，因為村裡人們大多都外出打工去了。所以，我們只能透過撩起一角的窗簾，努力去觀看室內情景，事實上什麼也看不到。當然，我們在父、祖故居前合影留念。村裡人告訴我們，明年再來，這些房子包括火燒場都看不到了，因為金溪村已列入國家拆遷重建計畫了！

倒是大吳，使我們不虛此行。從金溪村步行十來分鐘就可到達，大吳從一百零四號到一百零八號，均為父親與他四哥，即我們四伯，共同租下。那時，父親跟隨他四哥，兩次到日本打工謀生。三○年代初父親回國定居，就與母親在此地成親。

父親住的是一幢二層小樓，沒有翻修，所以看到的，基本都是父母定居時的原貌。門開處是一個天井，後面臥室是祖母居住。一樓的格局，頗似上海石庫門弄堂房子。父母親住的二樓，現在的房東租給了外地民工，正好民工的妻子在，打開房門讓我們懷舊。二樓的地板已經很舊了，走動時，地板發出動靜。是一個大臥室，外加一個小間作儲藏室用。窗臺望出去，可以望到隔鄰院落。

不知何因祖母不隨祖父住在金溪村。我們只能猜想，大概祖母太疼愛我父親這個末肚兒子，所以跟過來一起住。

謝姓房東說，大吳沒有列入國家拆遷計畫，我們再去，他們還會熱情接待。    

我的第一次故鄉行，算得上是圓滿的。三年後，二○一○年，還是暮春時節，我陪同姊姊與兄長二度歸鄉時，我當哥姊的嚮導。

大吳依舊。可惜到父祖故居時，真如三年前村民所說，整個金溪村從地球上消失了！那塊地面上，已毫無痕跡顯示贊大門周-金溪村曾經的存在，金溪村已變成了車流滾滾的高架公路，就像長輩親人不會永生，家鄉也不永存了！日暮鄉關何處是，高架橋下我感慨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