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夢鄉

她的夢是那些疏影織成的。

在老家紅磚上斑駁的那些梅。窗櫺上盤踞著午後暖陽，而老李抽著某某分給他的菸，靜靜看著她毫無邏輯又充滿謬誤的夢。夢裡有無盡的小徑將綴著小白花的綠油油分成兩半，有些生鏽的腳踏車籃子裡零零散散的幾份報紙，和她飛揚著的花色裙襬。

忽然她輕輕翻了個身，口中呢喃著什麼，老李端詳起她的臉，歲月留下了痕跡，卻也添了幾分靜好的味道，而曾經白皙的素手如今卻似有枯枝攀爬著，緊緊攥著他留下來的懷錶。

老李的心好像在鈍鈍地痛。

他想起自己走的那年過年，自己的病難得見好，他們難得沒有因為一棵青菜的價錢吵得不可開交。她戴上了當年訂婚時他送給她的玉耳環，燒了一桌子精緻的好菜，還一起貼了他寫的春聯。

然而接下來他們又回歸日常，在時光中消磨耐心和情分，直到他走。

魂魄漸淡，卻是變回她夢裡的模樣。老李撫上她的額，輕輕地笑了笑。情分嘛，到底是情還在，捨不得那年梅花下的誓言被涓涓歲月蝕平，更放不下那些碎在回憶裡的餘暉。他以為他們都不愛了，卻誰也沒放下。忽然，她揉了揉眼，迷迷糊糊地叫了聲：「老李！吃藥了！」

分針時針精準地停在四點。

唉。

當時只道是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