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一直贏（四）

「艾倫，我的兒子。」她輕聲喚道。

兒子緩緩轉身。枚紅倒吸一口冷氣──他的右眼布滿血絲，眼白部分浮現出奇怪的灰色斑點，像正在石化的生物。

「媽，」他笑了，聲音異常清醒，「你知道，為什麼哈佛法學院錄取率只有12%嗎？」

沒等她回答，艾倫突然湊近，呼吸噴在她耳畔：「因為他們只收『完美』的瘋子。」

她走出醫院大門的時候，腿軟得幾乎摔倒。

4

枚紅推開小雨的房門時，床頭燈還亮著。

蒼白的光線像一層薄紗，籠著滿牆的自畫像──那些用炭筆、水彩，甚至口紅匆匆勾勒的面孔，全都長著同樣的眼睛：微微下垂的眼角，右眼瞼上一顆幾乎不可見的淺痣。那是小雨自己的臉，重複了上百次，卻從未有人認真看過。女兒背對著門蜷縮在床上，手機屏幕的光映在她臉上，藍得刺眼。

枚紅本是想來找退燒藥的。艾倫被帶走後，吳志明發了高燒，裹著被子在主臥發抖，嘴裡念叨著兒子名字。她翻遍浴室藥櫃，沒找到體溫計，突然想起小雨中學時常備著一個粉色急救盒。

抽屜拉開時，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沒有藥盒，只有一本黑色素描本，邊緣已經捲曲。

第一頁就讓她手指發顫──

〈家庭相冊〉#1，鉛筆畫的餐桌，吳志明舉著報紙遮住臉，報紙上寫著「哈佛法學院排名」。玫紅趴在灶台上睡覺。艾倫的座位空著，但餐盤裡堆滿腐爛的食物。角落裡的「小雨」，只有半個模糊的輪廓。

她顫抖著往後翻：

〈生日〉：小雨獨自坐在黑暗裡，窗外是艾倫的慶功宴煙花。

〈爭吵〉：吳志明高舉雙手，枚紅捂著淚臉，艾倫在撕獎狀。（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