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期」的食譜

周末去看母親，母親給我裝了一本「家庭食譜」，作者是我的母親。

「現在誰還照著菜譜做飯啊？」當時我笑著把本子往茶几上一放，「下廚房APP，什麼菜譜沒有？」母親卻鄭重其事地把本子放在我的包裡：「這個能傳輩，妳就拿著吧！」

此刻翻開這本「過期」食譜，橫格紙上，母親用圓珠筆工整記著：「咳嗽方，梨子挖空，放川貝、冰糖蒸。」我突然想起日前感冒，我習慣性打開外賣軟件點了梨湯，卻嫌太甜只喝了兩口。而母親為我們做的止嗽湯，酸甜可口，效果還立竿見影。「立夏必吃：槐花餅配方……炸甜丸子：土豆蒸熟剝皮，用勺子壓碎，放饃饃渣……」有些頁面還用鉛筆畫著做麵食的步驟圖。

老媽總說「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她記錄的不只是食材配比，還把我成長中的點滴都醃進了這些字裡行間。三年級出水痘時，老媽照著中醫偏方熬的三豆飲；中考前每天雷打不動的核桃芝麻糊......指尖撫過那些微微泛黃的紙頁，母親手寫的食譜上還留著淡淡墨香。那些被我稱作「過期」的方子，此刻卻像帶著溫度的舊時光，輕輕叩擊著我的心門。

記得小時候，每逢立夏，母親總會早早起床，踩著梯子去摘後院的槐花。她一邊哼著小曲，一邊把雪白的槐花洗淨、和麵，不一會兒，廚房裡就飄出槐花餅的清香。那時候，我最愛搬個小板凳守在灶台邊，眼巴巴等著出鍋。而現在，想吃槐花餅只需打開手機下單，可吃到嘴裡的，卻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翻到中間幾頁，夾著幾枚乾桂花，恍惚間又聞到了秋夜的甜香。母親寫的桂花糖糕做法，旁邊還註明：「桂花要選金桂，凌晨帶露水採得最香」。

再往後翻，餃子餡配方密密麻麻寫滿批注，「三鮮餡，豬肉選前腿七分瘦」，「素餡記得加蝦皮提鮮」，「皮要擀得中間厚，四周薄」。甚至連煮餃子時加幾次涼水，都標注得清清楚楚。

「女兒最愛的酒釀圓子：糯米粉加溫水揉成團，酒釀要放桂花蜜。」記憶瞬間被拉回小時候，每逢考試結束，母親就會端出一碗飄著蛋花的酒釀圓子，說吃了能「圓圓滿滿」。

一張褪色的日曆紙，是我小學時寫的生日願望：「想吃媽媽做的長壽麵」。背面母親用紅筆寫著：「麵條要自己擀，放兩個荷包蛋」。這麼多年過去，每年生日那天，我總會準時收到母親的視頻通話，笑著催我「快點回來吃長壽麵」。

闔上本子，我突然明白，母親堅持讓我收下的，哪裡只是一本菜譜，分明是她半生的愛意與牽掛。看似「過期」的食譜，卻寫著永不過時的愛。

手機在這時震動，母親發來訊息：「下周記著來吃大盤雞。」我摸著微微濕潤的眼眶，打下一行字：「媽，等我回家，您教我做吧！」（寄自甘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