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輓歌（二六）

他成了七十二變猴僧，在聖母旁快樂吃著壽桃。周圍環繞恍若敦煌壁畫上的飛天仙女。飛仙失敗的人這回成功攻頂，一攻就攻上佛頭頂髻。

天邊出現星子，每一顆都被我看成是天琴座。比起奧菲斯，我的執著微不足道。奧菲斯的音樂讓木石生悲、猛獸馴服。冥途將盡。我此時就像是奧菲斯在毫無路跡之地遊蕩，所幸我不是在奧菲斯的荒原，而是在被結界的寺院漫步。

這回，我沒有回頭看他有沒有跟上了。

他射手，雖執著，但也還有孩子似的自由靈魂。

我雙魚，繼續自我的洄游，走出愛的迴圈迷宮。

彷彿引我來到這裡的是一場夢幻、一個神話。

●

這天知客室來了個中年男子，手裡拿著盒子，打開盒子，竟裝著三隻烏龜。男子如情人般地叫喚著旺來、苦瓜、古錐仔，邊叫喚邊痛哭流涕的男子說，因為他要照顧在醫院生病的母親，無時間養烏龜了。能否請求寺院接受他的烏龜們，放到寺院的放生池。

原來愛哭鬼不只我一人。

寡人寡婦愛哭。

寡母帶少女女兒一起去觀落陰，寡母說夢見父親，但醒來全忘。寡母唱著相思雨，一路陽光炫目燦亮，果漿爆裂、蚊蠅繞耳。那個牆壁被長年的香焚燒得如關公黑臉的空間，和寡母一進入，忽然起爐。爐火狂燒，業風狂吹。引魂人女腔轉男，是父親嗎？寡母聽了，號哭如新喪家。

愛意滿滿地喊著：短命的夭壽的尪，可愛的冤仇人。

●

猴僧飛天。

離開寺院的日子來到。

身處這間比丘尼師寺院，對彷彿得了恐男症的我來說，這寺院無疑是非常適合我。依依不捨，我答應不久將再來訪。（二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