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在他方（六）

女孩緊緊拽住她的手腕向前跑，依婷被拖著半跑半走、腳步零亂。「哎喲！」扭傷的足踝再度扭到，依婷疼得大叫。依藍不知所措停下腳步，母親喊道：「藍藍，不要拉姊姊。婷婷，腳扭到了嗎？先別動。」

母親和凱莉將她攙扶到父親墓前坐下，「新鞋穿不慣吧？腳踝都腫了。媽媽先揉揉，休息一下，我們回去再冰敷。」

原本尷尬的會面因依婷腳傷，三人手忙腳亂，反而打破了僵局。依藍從背包中取出點心和水果，四人坐在草地上像是在野餐。

依婷靜靜坐著，母親厚軟的手在她的腳踝上來回輕揉，疼痛減輕了一些。依藍突然將一束綴著滿天星的白玫瑰捧到她面前，「姊姊，媽咪買了花，我們兩個給爸爸獻花吧。」女孩口中的「媽咪」是凱莉。

依婷怔怔望著鮮花和女孩，那是一張濃濃的孩子氣、不帶絲毫哀傷，卻裝作神情凝重的臉。她突然覺得，眼前的一切極其荒誕諷刺……

凱莉，母親的同性戀伴侶，父親鬱鬱一生、直到死去，也無法原諒母親因愛上另一個女人而背叛自己。凱莉為他買花，在地下的父親會是什麼樣的感受？

「妳們先走吧。」依婷開口了，眼光望向母親和凱莉。母親讀懂了她的心意，「妳和妹妹給爸爸獻個花，我們先走。藍藍妳扶姊姊慢慢走。」兩人的背影融入茫茫暮色中。

身邊只剩依藍，這個在她十六年人生中不存在的妹妹。如果也是父親的骨肉，她沒有理由不讓依藍為父親獻花。

依婷緩緩站起身，朝父親樹葬的石塊區走去。依藍乖巧地捧著花跟隨她，將鮮花放在石板上，合起掌心、閉著眼像在禱告：「嗨，爹地，我從來沒有見過你，祝你安息。」（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