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與狗（七）

二十年前她像是還沒發育好的小女孩兒，二十年後她看著像是一顆熟透但依然嬌小玲瓏的果實，充盈、活潑、苗條。她的英文大部分是跟著孩子學的，有些辭彙和句子是兒童式的。托尼有時候覺得，米妮像是他的大女兒，可愛活潑。當他們倆意見不一致時，她會變成獅子，只能擴張，不能損失一釐米領土的獅子王。

托尼不擅長爭吵，腦子也跟不上米妮的邏輯，他只能臣服。否則他會被扔進北冰洋，寒冷刺骨，空氣都帶著嚴酷的風霜。直到米妮消了氣，或者他做了足夠多家務之後，讓她的心情變好。

米妮其實沒太多變化，二十幾歲的她一心只想存錢，四十多歲的她還是只惦記著存錢。她的夢想是存錢，對他的要求只有多賺錢，對孩子們的期待也是賺很多錢。從前，托尼喜歡中國女人的那股子狠勁和韌勁，如今他依然喜歡亞洲女人變戲法一般攢錢、省錢，買房子、換房子帶給他的安全感和舒適。但他越來越不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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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拉懷孕生崽兒賣錢的大半年裡，他痛苦，很痛苦，不知道為什麼很痛苦的那種痛苦。他不想和太太說話，和孩子們在一起也不想說話。漸漸的，吃午飯時也不想和同事們聊天了。

時間是橫掃一切的刷子，除了物質，所有的思緒和情緒都被掩埋。似乎所有人都忘了他的米拉春天時生了十隻小狗，又被全部賣掉。只有他，每天都會想起，每天都會把傷疤上的結痂撕開，看著那個瘡口流血，享受鮮紅的血漬一點點滲出來。他又害怕了，胡亂擦掉，等著再次結痂。（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