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生日

六月二十八日是我的生日，今年我已經九十二歲了。

自我記事起就很喜歡過生日，每過生日，母親總給我煮一個雞蛋吃，那時家裡生活拮据，吃個雞蛋是很稀罕的事。不過過生日吃雞蛋不是最重要的，四、五歲的孩子最希望的就是快快長大，過生日就對母親說：「我又長一歲了，啥時候長大？」母親摸著我的頭說：「一年長一歲，很快就長大了。」

時間飛逝，當真的長大了，我又害怕過生日，大了要成家、要養家糊口，一想到這些事，就希望太陽東升西落慢一點、長一些。時不待我，希望自己年紀再年輕些時，就已經到了結婚生子的年齡。當上爸爸時，每逢孩子過生日，總設法在物質和精神上讓他們過得高興，孩子同樣摟著爸爸或媽媽脖子說：「我啥時候長大？」

在中國，我們這一代人，多數生活上過得比較拮据，精神上比較緊張，成年以後就沒再過過生日。後來老了，來到美國，孩子開始為我們過生日，有時送花或娛樂小設備，有時在飯店聚一聚，總之讓老人生日過得快樂。我八十歲生日那天，兒子送了跳棋和象棋，我和太太幾乎天天晚飯後玩，成為須臾不離的玩具，豐富了我們的生活。

二○一二年我和太太到蒙郡（Montgomery county）一家老人活動中心，之後又到過另外兩家老人活動中心，這些中心每天早上都會廣播當天生日老人的名字，其他人都為過生日的人鼓掌，食堂中午還會為壽星做一碗長壽麵。到每個月的月底，會為這個月過生日的人開慶生會，領導祝老人長壽、幸福、安康，還會發紅包，讓每個過生日的人講幾句心裡話，然後切生日蛋糕，彼此合影，共享過生日的快樂。

在其中一家中心裡，有一百歲和一百零五歲的兩名老大姐，她倆過生日時特別隆重，讓她們坐在沙發上，由女性工作人員照顧著，她們佩戴鮮豔的花環，面前放著一個大蛋糕，中心領導簡單介紹她們的人生經歷和子女情況，讓其他老人知道這兩名老壽星是生活在一個心情好、環境好、和睦的家庭裡——這也是老壽星的長壽祕訣。這兩位壽星，最近幾年過生日不再講話，但幸福全表露在臉龐和眼睛裡。

過生日是人生命延續的一個標誌，我祈望能在老人活動中心多過幾個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