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花大盜

我家的契諾奇（Cherokee）玫瑰開了，很令我欣喜，但它的到來，却有一段不太光采的歷史。

美國鄉間有一種互相分享、保存家傳（heirloom）花果以免滅絕的風氣。有的是分享種子，如各種豆類等，果菜中最常見的是番茄，我們試過那些家傳番茄，確實是比超市裡還要紅通通、像假的一樣，好吃很多。

花卉中最常見的是薔薇和玫瑰，這種不必靠種子繁殖，只要剪枝插了就可存活，所以只要鄰里間或親友有人喜歡，主人都會剪了相送，是一種既睦鄰、又確保這傳家之寶有更多生存機會的好事。在華人圈裡，雖不見得有像老美數代家傳的蔬果花卉，但把一般的花卉互通有無，也是司空見慣的事。

喬治亞州（Georgia）自我標榜為桃子州，如到亞特蘭大（Atlanta），就會發現以桃樹命名的街道多到令人不知所從，很多人因此誤以為州花是桃花，其實不是，而是契諾奇玫瑰。這種白色單瓣的野生玫瑰花，因原生在喬治亞州北部山區、印第安人契諾奇族的居住地而得名。它不像市上常見玫瑰那般艶麗，反而有一種坦然的清純，香氣也是清新的，不像一般玫瑰香得有些膩。

話說數年前，老伴有一次開車經過一戶人家，院前靠路邊處正有此花開放，一名老先生正在門前整理花草，老伴就停車去詢問是否可以剪一枝這花給她？没想到老先生竟然一口回絕，老伴大出意外地碰了一鼻子灰，晚飯時跟我說起這事，按一般常情常理，我們都有不可思議之感。

大概是兩三年前，我和老伴開車又經過那戶人家，看見這花開得正好，但雜草叢生，有一陣子沒整理了，老伴說那位老先生已過世，現在只有女兒偶爾會來照看一下這房子。我一看四顧無人，不由惡向膽邊生，做個採花大盗，即調轉車頭，把車停在車道上，快捷俐落地折了一大枝，揚長而去，並將其種在後院長廊花架下。

但這行為是極不可取的，不僅是道德上的不該，還有法律和人身危險，因美國幾乎各地都有擅闖他人土地法（trespassing law），如被抓到就要吃官司，而更可怕的是在這種紅脖子地區，家家有槍，有的看到陌生人進入自家土地，不分青紅皂白就開槍。最近在喬治亞北部，就有兩個女孩因找錯路開到一戶人家，雖已調轉車頭準備離開，仍被射殺，官司仍在進行，但依該法，主人多半是被判無罪或輕罪的。

不過我也想到中國那句老話：「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為這種不必要的小事吝嗇，值得嗎？又能守住多久？如果當初那位老先生能看開點，依慣俗、惠而不費地剪一枝花給老伴，豈不和和氣氣，還能順便交個朋友，皆大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