餃子的鄉愁

我的養父是河南開封人，他除了愛唱河南梆子，也喜歡做麵食。小時候生活清苦，吃頓水餃就算打牙祭了，養父和麵、擀餃子皮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只見他一手握捍麵棍，一手擀麵團，餃子皮就像飛輪般旋轉，很快地，一張中間略厚四周薄的圓圓餃子皮就完成了。

從小過年在家幫著父母包餃子，自己成家後，隨先生來到美國密西根州底特律市（Detroit, Michigan）求學，不時也會包個水餃一解鄉愁。當年底城還沒有大型中國超市，買不到現成的餃子皮（就算有，窮留學生也會嫌貴），一切都得自己來；不過趁手的擀麵棍也難覓，只能用粗重的美式擀麵棍克難應付。饒是如此，我們三個在異鄉長大的孩子都學會了包餃子，也喜歡吃餃子；除了水煮的餃子外，他們更喜歡用油把皮煎得酥脆的鍋貼。

有了孫輩以後，餃子又多了一項功能：因為孫輩小時候不愛吃青菜，為了讓他們在不知不覺間把青菜吃下肚，我和外子隔三差五就包上二、三百個韭菜（或大白菜）、豬肉、鮮蝦、香菇餡的餃子冷凍起來，送給離家一小時車程的大女兒和三個外孫們享用。為了省點和麵擀皮的力氣，我們開始使用中國超市賣的機器製餃子皮；口感雖然差些，但孫輩依然捧場。

我包餃子的方法像摺紙般，是把肉餡放在中央，在半圓形的餃皮上沾點水後，餃皮對折，在中央捏緊，再從兩邊向中央打上整齊的皺褶，把肉餡紮實地包裹起來，就完成了一個個坐得正、肚子飽滿的餃子了。

從小吃餃子長大的外孫，到了六、七歲時手腳靈活，看外公外婆包餃子也興趣盎然，跟著我們如學摺紙般地包起餃子來。他們包的餃子雖然外觀差些，但也都能坐而不躺，算是及格。到了孫輩們十二、三歲，長個子、食量大增時，放學後自行拿冷凍餃子煎個鍋貼吃，是最讓他們滿足的點心。雖說中國超市也買得到各式各樣的冷凍餃子，但他們從小吃慣了自家包的餃子，對市面上賣的餃子毫無興趣。為了能自給自足，不再仰賴外公外婆的補給，孫輩自動自發地重拾包餃子的技術。大女兒一家五口時常全員出動，圍桌一起輕輕鬆鬆地就把六、七磅的韭菜肉餡迅速包完。隨著年齡增長，如今孫輩包的餃子已經和外公外婆包的如出一人之手。

沒想到我童年在台灣時跟著養父包餃子的喜好，六十多年後在美國成了我家的傳承。包餃子、吃餃子帶給全家團聚的快樂不但沒有隨著時間流逝，卻益發令人回味。每次和兒孫們一起包餃子時，我總會想起小時候養父擀餃子皮，我幫忙包餃子的情景，不勝唏噓。我想當年養父擀餃子皮時，也和我一樣思念他遠在河南的年邁母親，有著濃濃的鄉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