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冬之間

在維吉尼亞州維也納（Vienna），十一月的風帶著若有似無的涼意，在老年公寓的大院裡徘徊。此刻總讓人分不清季節的邊界，既非盛秋，也非初冬。舉目所見，楓葉由深紅漸褪為褐金色，橡樹、櫻樹葉化作深黃，紫薇葉染上黃中透紅的光。微風一吹，葉脈輕顫，一些葉義無反顧地做最後的告別，離枝而去。枝低頭無語，風輕聲寬慰：明年仍會重逢。

藍天遼遠而澄澈，片片白雲緩緩挪動，陽光尚有溫度，卻已不再熾熱，只在樹梢間留下一層柔光。光停駐片刻，又輕輕撫過歲月的臉頰，像老人安靜的微笑，也像時間對萬物的溫柔與眷戀。

空間愈發沉靜，偶有大雁掠過，鳴聲低沉悠長，在空中畫出一條漸遠無影的弧線，彷彿傳遞著秋天最後的一封信。可謂：一聲雁鳴遠，半江煙水寒。

出來曬太陽的老人多數已穿上保暖外套，步伐緩慢，輕言輕語，只希望本年度最後的溫暖能多停留幾日。地上鋪著一層枯葉，在腳下發出細碎聲響，那是秋冬交界的低語。秋意未盡，冬心將啟，彷彿人已立在兩季的門檻上。

自此，空氣中生出冬天的氣息，一種無聲的冷，帶著隱約的潮意，如同一場即將揭曉的序曲。或許，這正是第一場雪的預示：秋光如夢將醒，歲末瑞雪即將啟程。

此刻的時節，秋似不捨離去，冬亦不急登場，兩種氣息不語不爭，在靜默溫柔的交織裡，完成了主角的更替。這是一種深藏的美——藏在將冷未冷的風裡，將落未落的枝葉間，也藏在人的心境轉換之中。

一年將暮，若能心靜如水，便能看見季節變換的種種表象，也會懂得：所有的離去與到來，其實都在悄然更名。那是大自然的巧妙安排，也是生命的溫柔輪迴。

院中曬著太陽的老人，安靜地漫步在溫柔的陽光下。他們早已看懂這季節變換的寓意，在時間的流轉裡，一切告別都不是終結，而是會在季節的更迭中，化作新的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