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難平（二三）

她說：「家裡買過那麼多次生日蛋糕，你們吃不完的留著下一頓再吃。我第一次吃到了自己的分兒。」

我爸呵斥她：「吃個東西哪兒那麼多話？誰不讓你吃了？」大概從那個時候開始，我才注意到，我爸對我媽經常講述的二十幾年寒窯苦楚很不耐煩。我媽越是回溯她吃了多少苦、做了多少活兒，我爸越討厭她。

我心裡抖了一下，意識到我媽用她的無私奉獻和犧牲，證明自己的愛和善良。她用付出就會收穫感激和回饋的邏輯，指導了自己的大半生──她完全錯了。

那些年，早就退休的我爸已經改變了很多。尤其在女婿面前，他總是做出一副居家好男人的榜樣帶頭作用，向孫景睿示範一個愛妻女、愛家庭的好男人應該怎麼做。

那段時間，父母偶爾來我家幫忙。他們都是一起過來一起走，我母親過來帶孩子做飯，還要順帶照顧父親的日常起居。父親的進步很大，他負責買菜，在菜市場裡和小區裡帶孫輩的退休中年人聊時事、聊子女的職業。回家後，他坐下喝茶，給春天講父母的恩情還不完、天下無不是的父母。

孫景睿結婚沒多久，就去南昌某大學教書，寒暑假才回家。過來我家時，我爸誇張地帶著孫女散步，陪伴看書、玩玩具，挽著袖子大聲嚷嚷著他去炒個拿手菜。我爸無須每天表演好男人樣板，偶爾一次，自己得意好久。女婿和外孫女是外姓人，口頭表達感謝與敬佩就可以了。他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媽，我媽不但不感激、感恩，怎麼還挑剔他呢？他的不滿也越來越多了。

他這輩子的所有觀念都來自被翻爛了的《三國演義》和CCTV。他怎麼會錯？（二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