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誰殺了陳果仁》紀錄片導演辭世

美國亞裔製片、導演崔明慧(Christine Choy)12月7日辭世，享年73歲。她曾執導《誰殺了陳果仁》(Who Killed Vincent Chin?) (1987)，獲提名奧斯卡獎最佳紀錄片獎，日後亦成為關於美國華裔社群的經典之作，在2021年獲得國會圖書館(Library of Congress)國家電影名冊(National Film Registry)典藏。

崔明慧近40年來製作與執導超過80部電影，是美國亞裔女性電影先驅者之一，以其行動主義精神備受影壇崇敬。

崔明慧出生於上海，父親是韓國人，母親是中國人。起初她的父親拋下了母女倆獨自回到韓國，中國文革期間，崔明慧與母親取道香港移居韓國，與父親團聚。14歲時，她搬到了紐約生活，高中期間，她成為WBAI的志工，積極關注政治主題，取得黑豹黨 (非裔美國人組成的黑人民族主義和共產主義政黨) 的信任，成為該黨派在紐約市分會的工作人員之一。

關注少數族裔 聚焦歧視

崔明慧起初主修建築，但也開始自己摸索影像創作，最後進入美國電影學院就讀。1972年，她與友人共同創立「第三世界新聞紀錄片」公司(Third World Newsreel)，積極製作關於少數族裔的影像創作，尤其聚焦亞裔人士在當時遭遇的歧視困境。此外，她也聚焦關注女性處境，紀錄片《To Love, Honor, and Obey》探討了家庭暴力的個人和社會影響，揭示了社會、經濟和文化因素如何導致暴力循環。

1982年6月19日，一名即將結婚的美籍華裔製圖員陳果仁(Vincent Chin)在密西根州海蘭帕克的一家脫衣舞俱樂部參加參加單身派對，結果一名白人工廠主管羅納德．埃本斯(Ronald Ebens)和他的繼子麥可．尼茲(Michael Nitz)誤以為陳果仁是日本人而出言挑釁。當時許多美國人對於日本經濟崛起感到擔憂，認為日本人將會搶走美國人的霸權地位。由於白人難以分辨亞洲面孔，陳果仁無端遭到歧視，最後更被亂棒打死。

陳果仁的親友原本要參加他的婚禮，未料卻變成要參加的葬禮，感到悲憤不已。最大爭議點在於事後法官僅判兩人三年緩刑和3000元美金，不必入獄，事後媒體才發現原來法官查爾斯．考夫曼(Charles Kaufman)在二戰期間曾被日本俘虜，這個經驗可能影響了他的判決。

消息一出，全美華人都感到不可置信，認為相當於是同意殺害華人只需要3000元就能獲得許可，全國各地的華人都為此上街遊行，也得到其它族群廣泛的同情與支持。

探討社會病灶 直言不諱

同樣對判決感到不滿的崔明慧也與創作夥伴蕾妮．田島．佩尼亞(Renee Tajima-Peña)投入紀錄片創作，共同執導《誰殺了陳果仁》，該片被譽為華裔社群歷史的關鍵紀錄，不以旁白影響觀眾判斷，而是讓觀者自行透過審判的過程去看待真相，窺見制度面的病灶，以及種族歧視如何深根在美國社會之中。

儘管該作讓她獲得奧斯卡獎提名，但最終未能獲獎，主因是當時影藝學院仍有白人把持，崔明慧在奧斯卡太白(#OscarsSoWhite)的倡議開始前25年，就曾站出來批評影藝學院忽視亞裔與非裔視角，更曾為此與勞勃．瑞福(Robert Redford)發生衝突，因為她當面批評其創辦的日舞影展太過偏重白人創作。與許多美國人對東亞人的印象不符，崔明慧向來以好鬥形象四處走跳，以直言不諱的大嗓門聞名影壇。

1993年，崔明慧也曾執導紀錄短片《Sa-I-gu》，作品記錄了1992年洛杉磯暴動之下對韓國社群遭受的影響，探討了美國白人對亞裔社群的仇恨，延續過往創作主題。崔明慧的作品皆帶有濃厚的政治倡議元素，一直到2019年仍有作品面世。而作為教學者，她曾在耶魯大學、康乃爾大學、水牛城紐約州立大學和香港城市大學等大學教書，名導陶德．菲利普斯(Todd Phillips)等人都是她的得意門生。

六四流亡者們 她的素材

2022年，她以紀錄片《流亡者們》 (The Exiles)中的主角身分登場，該片取材自她在1989年起接受委託拍攝的素材，當時她訪問了六四事件流亡學生吾爾開希、學者嚴家其和商人萬潤南的訪美紀錄，卻因經費受限而停拍。事隔近20餘年後，她受邀重新訪問這些流亡者。該片同時也介紹了崔明慧的創作生涯，這部作品問世時，她已從導演身分引退。

直到過世之前，崔明慧都是紐約大學(New York University)提許藝術學院(Tisch School of the Arts)全職教授。

2023年，Hot Docs電影節授予崔明慧終身成就獎殊榮。

2025年12月7日，崔明慧於美國紐約曼哈頓辭世。

(作者為影評人／臉書粉絲專頁-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