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故事／失智症任何人都有可能罹患 愈老機率愈高

最近，台灣74歲的心臟外科醫師林芳郁患有失智症的消息引起紐約華人社區的熱議。林芳郁退休前曾任台灣衛生署長及台大醫院等三大醫院的院長，是一位醫學權威。紐約「百康仁德醫療集團」家庭科、老年專科醫生林淑菁表示，失智症是老年人的疾病，任何人都有可能患上該疾病。來自台灣的她說，現在人們生活品質更好，壽命更長，罹患失智症的可能性更大。

她表示，一般來說，如果一個人超過55歲，罹患失智症的機率大約是42%。因此，失智症的患者大多超過55歲。 65歲到75歲的人的盛行率是1.7%，而超過75歲的人約有4%患有失智症。 85歲以上的人20%會罹患失智症，而90 歲以上的人患病的比率就更高了。「總之，年紀愈大，罹患失智症的比率就愈高。」

華人患者 血管病因較多

美國阿茲海默症協會(Alzheimer's Association)網站說，失智症 (Dementia)是一個統稱，指的是記憶力、語言能力、解決問題能力和其他思考能力的喪失，其嚴重程度足以影響日常生活。失智症並非單一疾病，而是統稱，指的是患有多種疾病( 如阿茲海默症) 時可能出現的一系列症狀。

統計顯示，阿茲海默症 (Alzheimer's) 占失智症病例的60%-80%。血管性失智症是由腦內微出血和血管阻塞引起的，是失智症第二常見的原因。同時，還有其他腦部變化的混合性失智症。另外，許多其他疾病可能導致認知障礙症狀，但並非失智症，包括一些可逆轉的疾病，如甲狀腺疾病和維他命缺乏症。

林淑菁說，阿茲海默症和血管疾病是失智症的兩個主要原因。對華人失智症患者來說，與血管相關的成因比率較高。很多科學家在研究阿茲海默症的病因，但目前還沒找到。許多患者身體攜帶阿茲海默症的基因，故有專家建議對患者做基因檢查。因為不能定論，至今沒有推廣。「我也不建議進行基因檢測，只會增加很多擔憂。」

研究報告透露，大腦的研究通常是在死人身上進行的，發現其蛋白質結構出現了變化。她表示，因為研究不在活人身上進行，這樣的研究對醫師的臨床診斷沒有意義。她估計，失智症將對人類造成長期的困擾。

失智早期 蛛絲馬跡可尋

林淑菁表示，失智症患者一般都有早期的症狀，如遺忘等。她說，如果他們去看醫生，醫生有很多檢查工具，可以幫助診斷患者是否有失智症的早期症狀。她說，最常用的就是MoCA，其次有MMSE和SLUMS。這些都是專業人士設計一種表格。醫生依照表格上的問題詢問病人，取得病人的回答後，就可以在半小時內做出診斷。

MoCA稱為「蒙特婁認知評估」(Montreal Cognitive Assessment)。它用於評估認知功能，特別適用於檢測輕度認知障礙 (MCI) 和其他認知缺陷。這是一個快速的單頁測試，大約10分鐘內完成。 MoCA 評估各種認知領域，如記憶力、語言能力、視覺空間能力和執行功能。 MoCA 能辨識輕度認知障礙，而輕度認知障礙可能是阿茲海默症或其他類型失智症的早期徵兆。

MMSE即「簡易精神狀態檢查表」(Mini-Mental State Examination)，有11題。醫生和其他醫療專業人員使用它來檢查認知障礙，如失智症。它用於檢查患者是否有思考或溝通障礙，也可以檢查患者是否有理解和記憶方面的問題。如果患者出現思維混亂的情況，醫生可能會使用 MMSE進行檢測。若是患者頭部受傷或突發疾病，醫師會用表格檢查患者的腦部是否受到影響。

SLUMS也就是聖路易斯大學精神狀態測驗 (Saint Louis University Mental Status)，為評估失智症和輕度認知障礙的工具。SLUMS測試滿分為30分。篩檢測試可以識別失智症的早期預警訊號。SLUMS測驗包含11個問題，涵蓋記憶力和注意力。該測試的結果可能顯示一個人正在經歷認知障礙，需要進一步評估。

除此之外，她會對患者做一些基本的血液檢查，看看他們是否有甲狀腺功能障礙、貧血及維他命B12缺乏症。如果需要，她還要幫患者做腦脊髓液檢查，看看大腦中是否有病。有的患者患有大腦腫瘤。醫生也要了解病人是否常喝酒，因為喝酒對身體有長期的不利影響。 「喝酒會導致營養缺乏，使得大腦緩慢退化。」

有人還患有一種與年齡相關的疾病，叫做「正常壓力腦積水」(NPH)。它是一種腦脊髓液積聚在腦室的神經系統疾病，會導致腦室擴大和潛在的神經系統症狀。其特徵包括三聯症狀：步態障礙 (行走問題)、認知障礙 (思考和記憶問題) 以及小便失禁。在很多情況下，慢性疾病也會導致人們罹患失智症。她建議，人們每年都會做體檢，檢查自己是否有糖尿病或高血壓等基礎病。

臨床表現 各人情況不同

林淑菁說，她在臨床上看到許多失智症患者，但每個人的臨床表現都不同。因此，醫生要尋找病因，並對症治療。如果發現病人異常，她也為病人做CT(電腦影像)檢查。她說，CT檢查的結果可以在某種程度上提供鑑別診斷。許多老人的大腦有輕微的萎縮，但他們的日常生活和社交生活正常。「我們不叫它失智症。」因此，CT檢查結果只能作為參考。身為家庭醫生，如果發現病人可能有腦部問題，會建議他們看腦科醫師。

她說，高齡患者常有多重用藥 (polypharmacy) 問題。長者們大都患有多種疾病，去看家庭醫生、心臟科醫生、腸胃科醫生及神經科醫生等，每個專科醫生都開了處方藥。病人家屬不了解，去藥局把這些藥物都拿回來，讓病人服用。結果，病人服用了很多藥物，產生了交互副作用從而影響人的大腦功能，如抗組織胺。

這些藥物對年輕人來說不是問題，但對老年人不行，因為老人對此尤其敏感，服用過多藥物可能引起老人的暫時性失智症。她會根據「比爾標準」(Beers Criteria) 為患者選擇合適藥物。她說，醫生知道哪些藥物不適合老人，會參考這個標準減少用藥，幫助病人盡量少服藥。「老年病人少服藥，才能擁有更好的健康」， 她說，經過醫生重新調整藥物後，病人的症狀能夠大大改善。

在發展成失智症之前，患者有一段很長的輕症期。這類患者的大部分生活可以自理，也能維持某種程度的社交功能。此階段稱為輕度認知障礙。她說，輕度認知障礙意味著患者最近記憶力下降，但他們的生活正常。他們說話的複雜程度降低了，但他們的社交功能和生活功能仍然可以維持。

若是患者提早知道自己有失智症的早期症狀，就可以與家庭醫師討論，延緩退化到失智症的程度，維持正常的生活及功能。一般來說，進行認知治療、物理治療及慢性病控制，可以幫助他們恢復正常生活並維持功能。 「我們通常不建議這個階段進行藥物治療。」

若是失憶症影響了患者的社交功能和生活功能，醫生會考慮讓患者服用藥物。她說，藥物是一種支持手段，並非主流，因為藥物有其限制和副作用。「這是一種幫助他們維持功能的支持手段，最終決定權在於臨床醫生和患者的家人。」

存活年限 取決照顧品質

紐約百康仁德醫療集團家庭科、老年專科醫生艾怡說，治療失智症分為非藥物治療和藥物治療。非藥物治療是記憶訓練。若是採取藥物治療，治療藥物有幾種，這些藥物雖無法治癒失智症，但會減緩病情惡化的速度。

目前，失智症的新療法是抗體治療。例如「基孫拉」 (Kisunla，台灣譯「欣智樂」) 和「勒肯比」 (Leqembi，台灣譯「樂意保」) 是單株抗體藥物，均已獲食品與藥物管理局 (FDA) 批准，用於治療阿茲海默症早期症狀，但也有很多副作用。例如，它會導致老化及大量出血。由於這些副作用，這類療法目前難以推廣使用。

她表示，失智症的存活年限取決於照顧的品質。華人家庭對失智症患者的照護比其他種族好，因為華人家庭關係比較緊密。她說，拉丁裔也比較重視家庭關係，形成一個大家庭。不過，拉丁裔患者的生存年資是4.1歲，比華人少一點，而白人的存活年齡只有3.1歲。「失智症患者年紀大了，吞嚥困難，容易得肺炎。」基本上，失智症患者大多死於肺炎及心臟疾病。

失智症患者的問題之一是遺忘。她說，很多老年病人看到醫生都會說，他們的記憶力不好，能否開點藥來提升記憶力。每聽到病人詢問這個問題，她都告訴病人，這些藥不是用來預防的。 「藥物只是來減緩失智症病情，使得它不會很快變得太嚴重，但不能治癒疾病。」如果覺得自己的記憶力不好，應該實行生活標準化，把東西放在固定的地方。這樣，他們就可以在固定的地方找東西。 「每天都找東西也會增加人們的焦慮。」

她表示，對於患有失智症的老人來說，改變環境對他們沒有好處。她發現，她的許多失智症患者一開始都比較穩定，但若是改變環境，如回到大陸居住一段時間後，他們的記憶力就會像下樓梯一樣下降。她建議，若是長期住安養院，把家裡最重要的家具搬到自己的房間裡，讓他們保留記憶。「最重要的是，不要太多改變失智症患者的環境。」

耶魯大學公共衛生 (衛生政策) 副教授陳希博士表示，根據英國刺胳針 (The Lancet，也譯為柳葉刀) 雜誌文章，失智症的風險因素之一是缺乏社交活動，不與人說話。研究發現，美國西語裔的失智症發生率低於非洲裔的發生率，主要的原因是西語裔幾代人生活在一起，喜歡跳舞和唱歌。他說，華人喜歡打麻將、跳廣場舞、練太極拳等，對降低失智症風險有幫助。

失智患者 影響範圍龐大

「阿茲海默症關懷服務」 (Caringkind) 是一個全國性的非營利組織 (501(c))，專門為阿茲海默症及失智症家庭提供免費的援助支援服務。該組織多元化副總裁石蔚靜說，根據美國阿茲海默症協會網站 (www.alz.org) 上的統計資料，美國阿茲海默症失智階段的患者估計為720萬人。

她以紐約州為例指出，2020年65歲以上成年人阿茲海默症病人數為426萬5000人，占紐約州總人口的12.7%。她說，除了病人外，受到影響的還有他們的家人。這樣算起來，受到失智症波及的紐約州民至少百萬以上。

失智症的問題不僅是病人的問題 ，而且還涉及他們的家庭。失智症病人大腦的正常功能逐漸消失了，為他們的家庭帶來無限的挑戰。例如，有的病人半夜開門出去夜遊，需要有人夜裡起床查看。有的病人開了微波爐又不會關 上，就要有家人隨時跟在後面收拾。這樣，一個正常運作的家庭就變成不運作了，還有的家庭為此整天吵架。

她表示，照顧者在照顧病人的過程中遇到很多的無奈，也影響照顧者自己的家庭。他們白天要看管病人，晚上還擔心病人出事。一個數據顯示，70%的病人家屬有心理問題，因為焦慮、無奈、悲哀以及沒有希望。

美國衛生總署(NIH)網站2024年5月1日發文稱，失智症通常會對認知、行為和功能造成嚴重影響，影響65歲及以上人群的10%以及90歲及以上人群的35%。隨著嬰兒潮世代及後續世代的老化，有效的預防和治療策略將變得愈來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