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洲協會論壇 談當代中國青年內卷與焦慮

紐約亞洲協會(Asia Society)近日舉辦線上研討會「中國青年：焦慮年代」(China’s Youth: The Age of Anxiety)，邀來自歐美多地的中國觀察者和研究者探討當代中國青年缺乏希望、不願生育的現狀和背後的社會學機制。在與會學者看來，「內卷」、「躺平」、「潤」等已逐漸走入主流的語彙，很好地描述了當今中國的一種現狀，同時也體現了青年一代對於現實的一種反抗。

長期關注中國網路輿論的華裔記者劉怡玲(Yi-Ling Liu)，向英文聽眾介紹近來在中國輿論場廣為人知的部分概念，包括意指被捲入無休止的拚搏、競爭卻難以追尋到真正價值的「內卷」，以及作為呼應「內卷」而產生的「躺平」。她還特別提到了2022年上海封城期間，因一種無力但決絕的反抗態度而走紅網路的「我們是最後一代」，以說明中國青年在社會大環境重壓下，對於當下的焦慮和對未來的幻滅感。

戴維斯加大(UC Davis)人類學教授張鸝表示，與她自己成長的年代相比，當代中國青年被困在一種因階層固化和經濟增長停滯等社會原因導致的希望匱乏之中。而因首先將社會學意義上的「內卷」(Involution)概念成功推介到公共輿論場而走紅的牛津大學人類學家項飆認為，導致中國年輕一代面對內卷時的困境的一個重要原因是，隨著成長過程中物質條件的充裕，他們急切需要一種與父母輩不同的人生經驗。而在更加旺盛的精神層面的求索需求與希望匱乏之現狀的交叉作用下，中國青年們需要面對一種「抱負危機」。

項飆介紹，「抱負危機」主要體現在對明知物質和精神追求無法得到而產生的絕望感，以及看不到能有所改變的希望，而這兩者共同將「抱負」本身變成了一種沈重負擔，令很多青年將其視為有害之物而更加避之不及。

與希望和抱負的缺失相伴隨的，是中國近年來生育率的暴跌。張鸝根據她的田野調查對象所提供的反饋表示，城市年輕人不願生育很多時候並非全部因為經濟困難，而是一種抗議。對年輕人來說，自己生活也許可以過得很好，「傳宗接代」並非出自本心的願望，而是在一種壓力之下用自己的不如意去實現其他家庭成員的夢想、而非他們自己的。「在大環境下，很多人已經沒有了夢想，甚至不知道如何去夢想。」

項飆則對生育率問題保持樂觀。他表示，不願生育並不代表「家庭」觀念的「禮崩樂壞」，反而體現了一種「父母-子女」式原子化小家庭結構的穩固。由於父母支撐起了溫暖安全的小家，因為青年人普遍不願離開這種經濟和精神上的庇佑，在劇變期過去後，人們組建家庭的願望也許會重新回歸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