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燕子（四）

我無法對十歲的女孩，解釋做母親的感受。她將來會明白的。我收住眼淚，講了薇薇安的事。

「放學一定要等我來接，記住啊。」

愛麗絲低著頭，沒了從倪老師家出來時的歡快。她主動拉著我的手，貼著我的胳膊走路。快到家時，她問我：「媽咪，我要是丟了，你也會像倪老師那樣想我嗎？」

我慌忙甩開她的手，叫道：「瞎說什麼！快拍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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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剛說，我這個人做事喜歡跟著情緒走。他們搞科學研究的，習慣於理性分析。與他相比，我確實容易衝動。那段日子，與倪燕子交往受同情心的影響，幾乎忘了她精神有問題。倪燕子不再去校門口接薇薇安。她的臉有了光澤，眼珠也靈活起來。我為這變化而高興，沒深究變化的原因。

愛麗絲繼續學琴、倪燕子繼續教琴、我繼續接送，一切都在繼續……

如夢初醒的那一天總要到來，來得不期而至，讓我暈頭轉向。

鋼琴課結束很久，孩子還未從老師家出來。我按了門鈴，響過幾次，倪燕子才跑來開門。她頭戴黑色高頂禮帽、身著魔術師披風，手裡像拿魔法棒一樣，握著那把折疊雨傘。臉畫了濃妝，嘴唇紅得彷彿含著一口鮮血。

「孔太太，快請進！」

倪燕子上課前打扮如常，怎麼變成這副怪樣子？舊病復發？我忐忑不安。

「不……不進去了。」

「吃完蛋糕再回去，快進來吧。」她一把將我拉進屋。我往鋼琴方向一看，座位空著，愛麗絲在哪裡？環視四周，客廳裡拉著彩帶、飄著氣球。

「誰過生日？」

「薇薇安！今天是她十一歲生日！」倪燕子的眼裡閃著光，嘴唇更顯鮮紅。

我錯愕不已，心中恐慌，只想盡快找到女兒，逃離此地。

「愛麗絲──」我喊道，聲音發顫。（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