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的黑麥麵包

我新認識的朋友約瑟夫來自非洲烏干達（Uganda），他在美國馬里蘭州（Maryland）才住了兩個月，對他來說，新生活裡最新奇的東西莫過於黑麥麵包。在這裡，約瑟夫日復一日拿黑麥麵包填飽肚子；在烏干達，他從來沒見過這種麵包，他那時的主食由高粱粉、小米粉或木薯粉蒸煮攪拌而成，稱為卡洛（kalo），有點像麵糊，搭配羽衣甘藍燉洋蔥番茄一起食用。

那天，我遇到約瑟夫，他正在吃黑麥麵包。我無意中從外包裝發現，整條麵包已過期十天了。我大吃一驚，一邊從他嘴邊奪過麵包，一邊說：「這個不能吃了，看上去能吃，其實已變質了。」他聽了很氣憤，說要去告店家，我跟他解釋，店家沒有錯，錯的是他自己，下次買了麵包要存放在冰箱，可延長保質期一周，也可切片後用保鮮膜包好，再用鋁箔包起冷凍，可保存二至三個月。

約瑟夫對黑麥麵包一無所知，原始的吃法簡直是糟蹋食物。出於憐憫，我表示願意同他共進早餐，並定下一個計畫：從星期一到星期日換著花樣品嘗黑麥麵包。星期一，麵包片塗抹奶油，放上煙燻鮭魚、洋蔥圈和蒔蘿，淋上檸檬汁，配一杯黑咖啡；星期二，麵包片搭配德國香腸、酸菜和芥末醬，配一杯鮮榨橙汁；星期三，麵包片夾上薄切牛肉、酸黃瓜、奶酪和沙拉醬，配一杯豆漿；星期四，麵包片塗一點黃油，小火煎到微脆，放一點蜂蜜，配一杯無糖可可；星期五，麵包片夾火腿片、起司片和生菜，在火上煎一下，配一杯溫牛奶；星期六，麵包片稍微烤一下，半個酪梨壓成泥，撒一點點鹽和黑胡椒，均勻塗在麵包上，水煮蛋切片鋪在酪梨果泥上，淋一點橄欖油，配一杯檸檬水；星期日，我想讓約瑟夫嘗嘗中式口味，準備了豆腐乳、五香豆干、皮蛋和腌篤鮮等食材。

每天早晨，約瑟夫候在家門前，見我來到就彎著腰迎我進屋，其實是想看清我帶了哪些食材。他睜大眼睛，看著我一樣一樣地從平底鍋裡端出食物來，他的嘴巴微微張開，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當我組合食材時，約瑟夫用手機全程錄像；當我們用餐時，都不言語，像在做一件神聖的事情。到了星期日那天，我們吃了夾著腌篤鮮風味鹹肉和荷包蛋的黑麥麵包，我留下了其他幾樣中式食材。約瑟夫抹著嘴巴，一邊送我出屋，一邊笑著說：「下個星期換我來變戲法，請你享用烏干達的卡洛，希望你也喜歡。」

我笑著跟約瑟夫一記拳頭輕碰，就算說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