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妙語如珠
我的外婆爽朗又樂觀,講話妙語如珠,我們這三個從小讓她帶大的外孫和外孫女,都尊稱她為「婆婆」,去掉「外」字,是避免她一生起氣來,就以外人自居,罵我們沒良心,專會欺侮「外人」。
當年媽媽在歐洲旅遊時,婆婆獨挑大梁,在家照管我們三餐起居,她自封為家中的「三軍總司令」,賞罰分明,只差吹哨子集合檢閲,像電影「真善美(The Sound of Music)」中的馮崔普上校。
有一天,外婆忙著準備晚餐,開始挑豆芽梗,挑著挑著,她突然中斷了正在哼唱的「四郎探母」,若有所思地對在一旁幫忙的我説 :「妳瞧,妳媽在兩『牙』玩得高興,我也正在和兩『芽』玩得起勁。」
我茫然不解地望著她,不眀白她的意思,外婆指著桌上的兩堆豆芽,笑吟吟地解釋:「妳媽在西班牙、葡萄牙暢遊,我和黃豆芽、綠豆芽玩,不是嗎?」
移民加拿大的第一個冬天,白雪覆蓋大地,外婆帶著小弟出外採購。剛踏出大門,正在前院清除車道的鄰居,友善地向外婆打招呼,鄰居指著遍地皚皚的積雪對外婆説:「Lots of snow.(很多雪)」
外婆聽了,心中一樂,終於有學以致用的機會,馬上把我們教她的英文搬出來說:「Yes,lots of nose. (很多鼻子)」在一旁才開始學習文法的小弟沉不住氣了,輕輕扯了外婆的衣袖,衝口而出更正說:「Yes, Mr. McLeod, lots of snow. 」
在多倫多住了十餘年,外婆的英文仍不甚高明,停留在「How are you」、「Thank you」、「Goodbye」,她説咱們是禮儀之邦,這麼幾句客套話足以夠用。語言限制難不倒外婆,她的皮包裡存放了一張寫著姓名、地址的小紙條,她照樣能夠像在上海、台北那樣,唱戲、打牌、採購大減價物品,四處走動。
只有一次外婆坐錯了車,給「特別帥」的巡邏警察護送到家門口。隔了一陣子,她問我 :「英文『一句古味』是什麼意思?」
我問她:「這句話從哪裡聽來的?」她有點羞赧地解釋,那次坐錯車子,她下車詢問,別人都這麼説。我們猜了半天都猜不出來,這變成家中的不解之謎,漸漸地,我們戲稱那是「一句鬼話」。
數年後,外婆記憶猶新,追問她中英文俱通的洋外孫女婿,他不加思索地回答 :「人家問妳『Which way are you going?』」。謎底終於揭曉,皆大歡喜,這個洋女婿馬上升格變成外婆的新寵,想吃春捲或餃子,有求必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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