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上大躍進年代（下）

從一九五八年八月北戴河會議到十一月鄭州會議，大躍進進入高潮。毛氏頭腦熱度達到最高點時提出，全國耕地實行三三制，即三分之一種植農作物，三分之二休閑或種植綠肥、種樹、種草。認為農業問題解決了，糧食吃不完了，決定把全黨的工作重心轉移到鋼鐵上來；提出一九五八年鋼產量要比一九五七年翻一番，即一千零七十萬噸。

全國各省市立即掀起煉鋼鐵高潮，從未煉過鋼鐵的一億多農民和幹部都去煉鋼鐵，我們支農人員也放到各縣去了解情況。農業放衛星，鋼鐵當然也要放衛星。

於是在全國建大、小土高爐和土平爐幾百萬座，這些爐子沒有專家指導，非常簡陋。就這樣，鋼鐵產量各省直放衛星。九月二十九日，是全國大放鋼鐵生產衛星日，有八個省宣布生鐵日產量突破了萬噸。河南省委提出要年產鋼三百萬噸、鐵一千五百零九萬噸；九月十五日吳宣布全省日產生鐵千噸以上的縣有八個，禹縣拔頭籌，高達四千三百九十六噸。都是所謂「雞窩爐」，很簡陋，它能煉出鐵？我心裡只打鼓。可是人民日報發出「祝河南大捷」的社論，高調稱讚河南土高爐日產生鐵一點八萬噸，放了衛星。

其他省也不示弱，如山西省長治縣發動群眾苦幹七晝夜，建成了一百多個土平爐和一百多個土轉爐；這些土爐子於一九五八年九月二十九日投產後，當天就把以前一百噸的日產量提高到一千零九十五噸。為滿足煉鋼的需要，於是趕忙建了一批煉鐵的小高爐。其中一個三十立方米的小高爐，每立方米容積的日出鐵量竟達到了四噸多，比當年日本最先進的高爐水平多一噸多。更離譜的是，廣西環江縣十月十五日爆出日產生鐵六萬三千三百二十一點五噸。

一九五八年糧食和鋼鐵的實際產量是：

不論北方、南方糧食畝產量都不高。因為違反科學的深耕、密植，加上浮誇風盛行，缺乏細緻的田間管理，大煉鋼鐵又造成部分莊稼爛在地裡，實際畝產量都低於一九五七年。一九五八年實際畝產量北方低於兩百斤，南方畝產低於兩百五十斤。放衛星最高的河北徐水縣，該年實際畝產量才剛剛達到一百三十八斤，其中夏糧僅有七十斤。幾年後頭腦冷靜了，中央核實當年的全國實際糧食總產量，不到四千億斤，還不到放衛星產量的一半。

鋼鐵產量方面，鋼合格的不到八百萬噸、生鐵不到九百萬噸。合格的鋼鐵產量基本都是正規鋼鐵廠生產的，土爐煉的鋼鐵無一合格。勞民傷財，資源、資金浪費巨大。

我去支農約一年，感受最深的是，那個年代大多數幹部都失去理智，不說實話，說瘋話，做瘋事，瘋到沒有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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