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稅衝擊 台灣小農何去何從

日前到高雄市田寮區訪視一位青農，她在繼承的土地上採用有機農法生產芭樂。由於沒有使用除草劑，果園的雜草及膝，不禁好奇她如何採果，她靦腆的回答：最近比較沒有空除草，平常會穿雨鞋工作。為了增加收入，她在燕巢區有機農業園區承租土地，搭建網室生產百香果。第一次試種，因缺乏經驗，產量稀少以致單位成本偏高，幾乎入不敷出。現在備好種苗，要再試一次，希望趕上農曆春節的旺盛需求。

她問我，美國實施對等關稅，對她的芭樂生意是否有影響。對等關稅是針對輸入美國的農產品加徵，目前台灣主要輸美農產品最大宗為蝴蝶蘭與茶葉，關稅由零調高至20%，若芭樂出口可能比照相同稅率。另一方面，美國對台輸出的農產品中，蘋果、葡萄與櫻桃都是主力產品，美國蘋果主要的競爭者為紐西蘭與日本兩國；葡萄進口時間正好填補台灣巨峰葡萄的缺口；櫻桃往往是春節送禮的產品。她說，「應該對蜜棗的影響比較大」，臉上稍微露出一點笑意。烈日當頭，曬在手上有種灼傷的痛；辛苦耕耘，能不能有回報，除了老天說了算，還要看台灣政府給不給力！

上個月底台灣籌組的「農產品貿易赴美友好訪問團」簽署採購意向書，規畫未來四年採購價值100億美元的黃豆、小麥、玉米與牛肉等農產品。因此，換來美國準備開放台灣鳳梨進口。但是，台增加美農產品進口量應優先爭取降低關稅稅率，推想鳳梨出口值很難達到相同規模吧！近年數據顯示，美國是台灣小麥主要進口國，但是大豆與玉米則和巴西互爭高下。若增加美國穀物進口量，恐造成過度集中單一進口國，而面臨價格被操控的風險；更重要的是，台灣極力發展進口替代提高糧食自給率政策將被迫棄守。

有識者認為，對美談判是國家大事，農業產值相較於資通訊等科技產業微不足道，適度退讓農產品市場，不但換得護國神山屹立不搖，更有汰弱留強、改造產業效果。其實農產品之間，多少存在替代關係，何況每個人的胃納有限，吃了蘋果、不見得吃得下芭樂。如果農業（甚至傳統產業）都必須成為談判桌上的犧牲品，上述青農該何去何從？棄守祖上留下的良田，等待台積電釋出的除草工作嗎？「汰弱留強」說時容易，面對工廠關閉、商家歇業、田園荒蕪，以及隨之而來的失業人口與社會問題，學界能提出有效解方嗎？台灣政府除了提特別預算有產業發展政策嗎？因為「台灣模式」主要幫助科技產業出走美國，走不出去的農業及傳統產業，又該如何？

作為一介平民，品嚐柚子時，就感謝並支持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農友吧！

（本文取自10月04日聯合報民意論壇，作者為台大農經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