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阿諾拉」導演嘆獨立影人苦：窮到生不起小孩

獨立電影「阿諾拉」（Anora）無疑是今年頒獎季的最大贏家，該片是歷史上少數同時獲得坎城金棕櫚獎和奧斯卡最佳影片的口碑之作，然而，其票房表現卻不盡理想，全球總票房僅約5500萬美元，對耗費三年心血的導演西恩貝克（Sean Baker）而言，他能從中分得多少報酬，目前仍是未知數。

藝術片夫妻檔 幾乎零收入苦撐3年

事實上，早在「阿諾拉」宣傳期間，現年54歲的西恩貝克就不只一次公開抱怨自己的低收入，多次表示像他這樣的獨立電影導演，幾乎是在貧困線上掙扎，許多時候只能「用愛發電」。更艱難的是，獨立導演的另一半往往也是合作夥伴，這種低收入不僅影響個人，還波及整個家庭。

在2月底舉辦的獨立精神獎（Independent Spirit Awards）頒獎典禮上，西恩貝克以一句反問濃縮自己的經濟困境：「對電影人來說，你要如何在幾乎零收入的情況下撐過三年？」他在台上表示：「我的答案是，我能做到這一點，是因為我們沒有孩子；否則，從現實角度來看，這種職業與生活方式根本無法持續。」

西恩貝克口中的「我們」，指的是他與現年49歲的妻子、加拿大華裔演員薩曼莎關（Samantha Quan）。兩人相識於2017年「歡迎光臨奇幻城堡」（The Florida Project，又譯「佛羅里達樂園」）拍攝期間，當時薩曼莎關擔任女主角布莉亞文奈特（Bria Vinaite）的表演指導。隨後，他們從合作夥伴升級為人生伴侶，在「火紅大箭男」（Red Rocket，又譯「紅色火箭」）與「阿諾拉」中，薩曼莎關皆擔任聯合製片人，並參與「阿諾拉」的選角與主題曲挑選工作，她也在「阿諾拉」榮獲今年奧斯卡最佳影片時，拿到屬於自己的小金人。

奪大獎看似光鮮 實則快付不出房租

無獨有偶，另一部在頒獎季表現不俗的電影「粗獷派建築師」（The Brutalist，又譯「粗野派」），製作成本不到1000萬美元，目前全球票房約4900萬美元。36歲的導演布萊迪寇貝特（Brady Corbet）也在宣傳期間大吐苦水。他在接受一檔podcast節目採訪時表示：「我和許多獨立電影同行聊過，他們今年也獲得不少獎項提名，看似風光，但私底下連房租都快付不出。」

布萊迪寇貝特提到，他與搭檔拍完「逆光天后」（Vox Lux，又譯「光之聲」）與「孩子王」（The Childhood of a Leader，又譯「戰前童年」）後，收入幾乎為零，這幾年只能靠過去積蓄度日。「逆光天后」全球票房僅144萬美元，「孩子王」更只有24萬美元。布萊迪寇貝特的搭檔，即「粗獷派建築師」的聯合編劇，也是他生活中的伴侶莫娜法斯特沃（Mona Fastvold），兩人育有一女。

早前，曾為西恩貝克的「歡迎光臨奇幻城堡」與「火紅大箭男」擔任製片的亞歷克絲薩克斯（Alex Saks）接受採訪，以具體數字揭露好萊塢獨立文藝片電影人的經濟現況，也解釋了像西恩貝克與布萊迪寇貝特這樣已功成名就的獨立導演，可能難以維持生計的原因。

電影出售版權收益 主創入袋不到2%

亞歷克絲薩克斯近年也參與製作「到我們為止」（It Ends with Us，又譯「愛情，到此為止」）與「珍愛硬起來」（No Hard Feelings，又譯「不要見怪」）等商業片。她透露，如今好萊塢獨立電影的投資方資金有限，製作成本多仰賴股權投資。她以一部成本500萬美元、賣出版權後獲700萬美元的電影為例，說明創作者實際能分到的金額。

在這700萬美元中，股權投資人會先收回500萬美元本金，外加20%獎金（即100萬美元），剩下100萬美元。接著，負責銷售的代理公司抽取10%費用（即70萬美元），最終僅剩30萬美元由投資方與電影人平分。創作團隊能拿到的僅15萬美元，這筆錢才分給導演、製片人、編劇等。

亞歷克絲薩克斯解釋：「在一部500萬美元預算的電影中，導演收入可能介於7.5萬到幾十萬美元，但幾十萬美元的情況只適用於那些拍過多部電影的資深導演，其他人通常只有十幾萬美元，甚至不到十萬美元。問題在於，一部電影的製作往往不是一年能完成，可能耗時數年。如果這部500萬美元預算的電影製作期長達三年，導演平均年收入可能連美國最低工資標準都達不到。」

以500萬美元預算的電影為例，導演最終可能只拿到7.5萬美元，卻需涵蓋三年的創作、籌備、拍攝與後製時間。此外，許多獨立導演會將部分酬勞提前投入電影預算，以補足資源不足，實際到手的金額更少。因此，不少獨立導演轉向迪士尼等好萊塢大廠，執導他們並不擅長的漫改超級英雄大片，實屬迫於生計。

亞歷克絲薩克斯也強調，500萬美元的預算在當今美國獨立電影界並非小數目。事實上，西恩貝克的第八部長片「阿諾拉」以600萬美元製作預算，已是他從影以來最高的一筆，且這還是建立在他過去幾部作品連續成功的基礎上。據了解，發行商霓虹影業（Neon）在頒獎季投入1800萬美元的公關費用，外界預估最終仍應能小幅獲利。

一般民眾不熟悉好萊塢獨立電影現況，可能認為隨著串流平台興起，獨立導演除了固定酬勞與可能的票房分成外，還能透過出售串流版權賺取額外收入。

想賣版權給串流平台 沒想像中容易

但亞歷克絲薩克斯指出，目前僅少數獨立片商與串流平台有固定協議，例如A24影業與Max平台、霓虹影業與Hulu平台簽有賣片協議。「除此之外，其他獨立發行商要與Netflix、亞馬遜等平台達成串流版權交易，難度相當高。」

她最後表示：「我完全相信西恩貝克所說，他能堅持拍攝獨立電影，是因為沒有孩子的負擔。這純粹是出於創作熱情與意志力，也可能是因為他想不出除了拍電影還能做什麼。總之，這是獨立電影當前面臨的大難題：拍電影的人，如何才能活下去？如果情況不改善，他們真的可能撐不下去。」

（取材自澎湃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