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位華裔民選州檢察長 湯偉麟跨越安分守己那扇門

美國首位華裔民選州檢察長湯偉麟(William Tong)去年成功連任，他15歲為候選人當義工助選，27歲毛遂自薦為市民服務，之後當選州眾議員；湯偉麟今年50歲，他不接受外界對亞裔「安分守己」的刻板印象，屢次打破「亞裔天花板」，創造康乃狄克州亞裔參政的紀錄。

影片來源：世界新聞網

湯偉麟的父母分別來自廣東及台灣，在他看來，都曾是逃避中國戰亂的「難民」；但僅隔一代，他從父母的中餐館廚房，踏入州檢察長辦公室，證明美國的機會大門向所有人敞開。他對年輕人建議，「我是美國人，也是華人 ，勇敢作自己，以身為亞裔為榮」。

移民家庭 尼克森扭轉命運

走進湯偉麟的辦公室，牆上的放大照片，主角是前司法部長羅伯‧甘迺迪(Robert Kennedy)，攝於1968年俄勒岡州，當時正為總統為初選造勢，不久後於洛杉磯被刺殺。湯偉麟說，甘迺迪勇於為政治勢力邊緣的群體發聲，這張照片對自己像一種提醒，領導人的權力，應用於照顧所有人，沒有親疏、背景、族裔之分。

另一面牆，掛著當地報紙2007年的一篇報導，當時湯偉麟剛當選州眾議員不久，是康州首位亞裔州級民選官員，他與父親湯世權合照，標題為「他們成功的秘密」。

湯偉麟說，父親1946出生於廣東清遠，常時國共內戰，年少時曾無家可歸，在街頭當乞丐，後來奇蹟般地與在香港的父母團聚，受好心人相助，之後有機會到加拿大讀大學，但畢業時經濟不景氣，他來到紐約華埠，透過職業介紹所找到在康州首府哈特福德(Hartford)近郊一間名為「香港廚房」的餐館工作。

湯偉麟的外公來自江蘇，戰亂時輾轉至台灣，母親孫行健在台北出生。1963年，外公有機會到阿拉巴馬大學讀碩士，主修彈道科學，之後到康州哈特福德的槍枝生產商Colt工作，申請家人移民來美。因外公認識香港廚房老闆，母親與當廚師的父親相識，兩人之後在當地創業開餐館，但父親疑遭同業舉報當初持旅遊簽證來美，是無證移民，寫信向尼克森總統求情才免於遣返。湯世權說：「若非尼克森，難想像家庭後來的命運。」

父母重視教育，送湯偉麟及妹妹們讀私校。但餐館生意競爭大，他周末都到餐館幫忙，記憶深刻，廚房與大廳間有一道門，透過門上的窗口，看到許多外表與自己不同的孩子，全家享用晚餐，那扇門像道柵欄，他與家人只被允許在廚房忍受高溫，感覺處在另一個世界。他說當時這對一個孩子很困難，但後來回想，卻為此自豪。這樣的成長經歷，也是他從政的動力之一：想走進大廳，在餐桌占有一席，為處境與自己父母相似的人們代言。

父母故事 從政沒什麼好怕

湯偉麟的從政之路有許多「奇遇」，15歲時，好友邀他當李柏曼(Joe Lieberman)的選舉義工，當時李柏曼是康州檢察長，參選聯邦參議員。父母勸他不要去，說選不上，但他仍想嘗試，結果李柏曼以1％優勢勝出，後來成為最重要的的參議員之一。2018年，湯偉麟當選州檢察長，第一天上班，李柏曼來電，祝賀他30年後進入同一辦公室。

法學院畢業時，27歲的湯偉麟參加一場民主黨派對，向當時的康州Stamford市長莫洛依(Dannel Malloy)自我介紹，表示想參與公共服務，也展開兩人亦師亦友的長期關係，沒想到後來莫洛依成為州長，而他當選州議員，還曾一同遊說移民局，暫緩遣返在美逾期居留近20年的華裔美甲店主夫婦。他說：「如果有類似背景的人不挺身而出，還能指望誰？」

2012年參選聯邦參議員，當時有人稱湯偉麟為「亞裔歐巴馬」。他對此一笑置之，但指歐巴馬是很好的參政榜樣。在芝加哥大學讀法學院時，歐巴馬曾教授他憲法，許多平等理念至今仍受用。父親曾是共和黨員，但不熱中政治，2008年突然說希望歐巴馬能當選。他後來理解，在父親眼中，歐巴馬不僅象徵非洲裔，而是若能當選，證明美國真的充滿各種機會，他後來的勝選也證實了這點。

湯偉麟曾參選聯邦參議員及Stamford市長，但均失利；他說，每個人都會輸，但要「多贏少輸」，而且在最後勝出。對於有意參政的年輕亞裔，他建議，應有跑馬拉松的精神，累積認同及支持。記得第一次參選，在這個民主黨從未贏過的州眾議員選區，因為居民多數是白人，有人勸他改用妻子姓氏，也許可隱藏亞裔背景，「看看我的臉孔，」他當時回應。他親自拜訪6000多戶家庭，體重少了30磅；某天他向母親抱怨，說選舉太難，擔心無法勝選，母親生氣地說用中文說：「你怕什麼？」他驚覺相較父母的經歷，自己享有一切優勢，的確沒什麼好怕。此後遇到困難，總想起母親當時那句話，也常用父母的故事激勵自己。

湯偉麟管理超過300名員工，每年數千起民事案件，他比喻州檢察長辦公室就像康州最大的律師樓，這是他最愛的律師角色，也是州府最好的職位，因為代表政府的力量，也為人民代言，如聯合各州控訴藥商、電子菸商等。此職位也像一個平台，推動相關立法；12年州眾議員經驗，並曾任議會銀行、司法委員會主席，對他都是助力。亞特蘭大亞裔濫射案後，他與各州檢察長，針對仇恨犯罪，強化防範、舉報、警察訓練等措施，去年也成功推動康州將亞裔歷史、貢獻納入公校教育。他說：「鼓勵更多亞裔從政為何重要？此時便是最佳例證。」

挑戰成見 以亞裔文化為榮

湯偉麟辦公室桌上，有許多家人的照片。大女兒湯敏蘭今年17歲，英文名Eleanor取自小羅斯福總統的妻子名，也是知名人權活動家。他解釋，身為移民家庭的長女，這個名字像提醒她將承擔許多壓力。明年她將上大學，媽媽伊莉莎白(Elizabeth Hotchkiss Tong)也是律師，耳濡目染下，她對法律有興趣。次女湯敏莉(Penelope)14歲、么兒湯敏祥(Alexander)12歲，孩子們都學中文。

湯偉麟能說普通話、廣東話，他回憶，與許多華人移民家庭一樣，成長過程家中到處是世界日報，但因年少時與父母忙於工作，犧牲許多學習中文的機會。他笑道，一次在舊金山華埠，還要靠女兒幫忙解釋路邊的中文標示。

父母重視教育，也鼓勵子女有不同發展，湯偉麟的四個妹妹分別在紐約時報擔任編輯、經營網路童裝公司、大學募款專家，以及協助父母的餐館生意。

出身餐飲家庭，湯偉麟也熱愛美食，訪問台灣時，曾想尋找台北最好吃的宮保雞丁，他喜歡皮蛋豆腐，但不愛臭豆腐，喜歡北京的烤鴨與水餃，更擅長包水餃，拿手菜是早期美式中餐口味的炸雞翅。

直到現在，他說每次走進中餐館，總彷彿在店內看到自己年少時的身影。處理移民維權議題時，也常想起自己的父母。他給子女的建議，最重要的是學習接受身為亞裔的種種挑戰，勇於討論亞裔的犧牲，懂得如何說自己的故事，以自身文化為榮，並樂於分享。

他不認同亞裔不像真正美國人的成見，「我是美國人，也愛叉燒炒飯」。他說，父親的故事就是最好的美國故事，口袋只有幾毛錢，來此尋找人生機會，但僅隔一代，便見證孩子從五哩外的餐館廚房走進州檢察長辦公室，這種故事也只會在美國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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