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燕子（八）

志剛約了兩次才見到面，見面地點在山腳下的一家咖啡館。費先生身材魁梧，一看就是長年健身的人。他見我們像見客戶，當然，像見不太重要的客戶。他不時歪著腦袋，擺弄幾下手機。提及薇薇安，費先生平靜得如同局外人。後來才知他是繼父。

費先生在外面賺錢，家裡的事全交給太太。倪燕子移居海外後，期盼能在鋼琴演奏方面更上一層樓，但樓梯爬得艱辛。剛望見事業的一線曙光，卻因車禍斷了前程。她的左上臂受了重傷。傷癒之後，幾個手指活動受限，影響鋼琴的彈奏。倪燕子情緒極其低落，靠追看電視連續劇擺脫現實，麻痹自己。那一段時間，看得昏天黑地。下雨那天，誤了接孩子。薇薇安等不來媽媽，冒雨獨自走回家，從此失蹤。

獨生女不見了，對倪燕子而言，與天塌下來差不多。她不思茶飯，終日發呆。費先生陪倪燕子看過心理醫生，倪燕子英文一般，聽醫生講話隔著一層，效果不好。她還參加過失蹤兒童家長互助會，去了幾次就不去了。

「看過精神科醫生嗎？」我問道。志剛急忙在桌子下面踢我的腳。

費先生一愣：「她不是瘋子！只要不提孩子，啥事沒有。」

費先生抱怨公司的事情一大堆，太太又是這副樣子，工作不能安心。要是丟了工作，全家都完了。

那次談話過後，無論是在校門口，或是住家附近，都沒見到倪燕子。我漸漸放鬆警惕。

倪燕子再次進入我的生活，時間是萬聖節前的一個周末。志剛吃過早飯就去學校的實驗室幹活，要忙一整天。上午，我帶著孩子們逛商場。若是以前，該送女兒學琴。誰料挑選萬聖節服裝時，遇到我竭力躲避的倪燕子。（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