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門（九）

蘇繁一家兄妹四人，只有她一個走得遠，父親只是偏愛她。父親喜歡誇她，說得她哪裡都好，好像天仙一般，倒讓她不好意思，就認為父親吹牛。父親真是吹牛，比如她那時只設計了一個小軟件，父親對別人說的就像手機都是她設計的一樣。那時她有什麼榮譽都不告訴父親，一直到有一天，母親看到她的獲獎證書，說：你怎麼不告訴爸爸，他知道該有多高興。蘇繁這才感到她辜負了父親的心，只是那時，父親已經去世了。

事過經年，如今蘇繁年齡大了些，對老父親的心情也多了一番理解。俗語說，前三十年看父待子，後三十年看子待父。蘇繁的父親只是一個普通人，一輩子沒在人前露過臉。只有這個女兒，是他一生最得意的。先是上了大學，然後是出國，樣樣走在這小城的最前面，難怪老父愛吹牛。這樣想著，就又給老父買了手機、電視、電腦、冰箱等一干電子用品，一併帶到山上。

從山腳下走上來，其實並不遠。不知是樹的原因，還是別的，山上安靜異常，靜謐得只能聽到鳥兒啼鳴，絕了山下的俗世，宛如另一個世界。不是紀念日，也沒有什麼人，只有一排排石碑立著。蘇繁跟著小弟，找到老父安息之處，見碑文猶新，禁不住悲從心來，忍著淚，先是上了三炷香，然後行了禮。想起上次走時，老父還好好活著，如今黃土罩臉，陰陽兩隔。

本來還站著，這時兩腿一軟，就跪了下來。蘇繁淚流滿面，把額頭靠在石碑上的一剎那，突然感到墓碑異常溫暖，竟好像是兒時把額頭靠在父親的膝上。（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