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在他方（八）

母親問她附近有什麼公園，依婷想到展望公圈。「那裡樹蔭多，比較涼快，小時爸爸常帶我去。」

多年沒去，旋轉木馬仍然很熱鬧。孩子們騎在木馬上，父母在旁邊，不時移動位置，追隨著在木馬上旋轉的孩子拍照。父親有沒有為她拍照？記憶中他總站在同一個位置，每轉一圈，她就會看到父親。

公園很大，依婷本想找尋兒時和父親常去的林區，卻完全不記得方向。走著、走著，看到一個大湖，她們坐在湖區的一棵大樹下。

「公園真美，好多大樹。」母親望著湖水波光粼粼讚道。夏天的早晨涼風徐徐，母親說離開父親和依婷後，搬去與凱莉同住，「不久我發現自己懷孕了。那時我很糾結，不想留下這個孩子。若不是凱莉，就不會有藍藍了。」

墨鏡中看不見母親的眼神，她發現女人到了某一個年紀，特別喜歡戴墨鏡，為了遮掩皺紋或是隱藏情緒吧。「凱莉勸我留下孩子，她說會和我一起撫養這個孩子。我知道她是為了我，凱莉喜歡自由自在、沒有束縛……」

「妳拋棄了我，為什麼還要生小孩？」劍一般鋒利的話語出口，依婷自己吃了一驚。第一次這樣質問母親，自從昨天見到那個陌生的女孩──母親口中她的妹妹後，這個問題便一直堵在她胸口。從小和母親之間一直不是那麼熟的關係，她從不曾對母親撒嬌、回嘴，或爭吵。

母親也一驚，眼神仍安全地藏在墨鏡後，身體卻輕微地顫抖了。聲音透著哽咽，母親伸手握住她的手，依婷的手掌放在腿上，沒有回應，「對不起，婷婷，是媽媽太自私了。我本來不想，但那時聯絡不上妳爸爸，非常焦慮。擔心永遠都見不到妳了，心想再生一個孩子，也許可以彌補失去妳的傷痛。」（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