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金香的思念

外子過世後，我一直在思考要如何來表達我對他的思念，雖然這段日子我時時想念他，但更想在這令人格外懷念逝者的第七周，做些我倆都喜愛的事。我想到了「花」，決定買個盆栽來紀念這日子，不斷跳入我腦海的是鬱金香。

我與外子婚後分居台美兩地將近三年，一直未能一起過結婚紀念日，直至一九九五年暑假我移民到美國，我們才開始共度這值得紀念的日子，那時我們還住在俄亥俄州（Ohio）。

之所以會選擇用「花」來紀念他的逝去，是因為外子生前總以送花來表達他對我的情愛。來美後共度的第一個結婚紀念日，他送了一束玫瑰花給我。我們共度的第二個結婚紀念日，他早早提醒我去選自己最愛的花，我選了一盆鬱金香。

那時我們已搬到德州達拉斯（Dallas），客廳有天窗，暖暖的冬陽灑在那盆粉紅色鬱金香上，溫馨浪漫的氛圍散發在屋內的每個角落，我因而寫下一篇文章，在文末將花與夫妻間的情感相比，我認為世間許多事也像花一樣──會開會謝，譬如「濃得化不開的夫妻情猶如盛開的花朵」、「意見不合而離異的夫妻，如同提早凋謝的花朵

。我又寫道：「夫妻間的感情，若能得到雙方用心的維繫，不但能開花結果更能長長久久。如何化短暫為長久？全靠雙方共同的努力。」如今回頭再讀這些文字，我慶幸自己在再婚之初就能悟出這番夫妻相處之道，終能與外子相處三十二年，直到他逝去。

也許因為花朵曾牽動我對夫妻相處之道的深思，因此我對花兒有了另一份鍾愛。外子去世後，我的哀傷不在話下，感謝他陪我度過第三十二個結婚紀念日後才離世。當然這三十餘年中我們也曾有過爭吵，但總是歡樂大大地超過陰霾。他生命的最後兩年身體日漸衰弱，我悉心照顧不以為苦，卻仍無法挽救他的病情，想到與他永別，就對這三十餘年的夫妻情充滿傷感與不捨。選擇以一盆鬱金香來紀念他離我而去的第七周，是想重溫他與我共處時的無限美好與歡愉。

很慶幸，雖已是春的尾聲，我仍在超市見到了鬱金香區，也是當年我因為結婚紀念日買那盆粉紅色鬱金香的同一家超市。這次我選擇的花色是紅、黃相間，只因心境與年齡已不再輕鬆，更認為這兩色融合最接近橘色，而橘色鬱金香的話語是「歷久彌新、美好回憶」。

看著花架上兩盆鬱金香，其中一盆有一個未開的花苞，我會細心地照料它，等著這花苞開放，就如同三十多年前，我等待那粉紅色鬱金香的花苞開放一般。只是那時候我的等待充滿喜悅，如今則是充滿無限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