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想那年做船模

在紐約曼哈頓參觀「無畏號」航空母艦博物館（Intrepid Museum）之際，我回想起四十五年前親手製作艦船模型的有趣往事。

一九七九年初夏，我作為應屆高中畢業生剛剛結束當年的「高考」，正在家中賦閒，等待公布考試成績及準備報讀理想的大學。此前經過長時間的緊張應試備考，現在終於可以放鬆下來做一些自己喜歡的事情了，做什麼好呢？就做船模吧，這可是當年青少年十分熱中的手工科技製作活動啊。

我找出在上海購買的一套艦船模型製作圖紙，仔細察看圖中的細節及相關說明，了解需要準備的相關物料與工具，列出清單逐樣確認，原則是盡量不花錢而自行設法解決，實在沒有的物品，如木工膠、油漆、鋼絲鋸等，才到五金商店去採購備齊。

籌備基本就緒後，船模製作正式「開工」。我先從家裡留存的舊木質包裝箱拆下若干塊三層膠合板（三合板，亦稱三夾板），按照圖紙標示的形狀與尺寸，用鋼絲鋸、木銼、砂紙逐一製作各不相同的船身「龍骨」構件。然後將顆粒狀的木工膠放入鐵製罐頭盒內，再經爐火加熱融化，用此膠水將各「龍骨」構件黏接起來，形成船體完整的骨架。

艦船模型外殼所需的薄木片，是將三合板在水中浸泡分離後，取其中一層晾乾而得，將其覆蓋於船體骨架兩側，用木工膠黏接於每個「龍骨」構件上，並逐一釘入小鐵釘作臨時固定，待木工膠乾透後再拔去小鐵釘。

尖尖的船首及其兩側的船錨，是我用在院子裡撿拾的一段梧桐樹枯枝雕刻打磨而成；梧桐木質地較軟，易於加工製作。船體骨架上面再放置一塊三合板作為「甲板」，船體就算完成了。

接著開始用硬紙殼製作艙面建築及設施，包括指揮台、雷達、飛彈發射筒、砲位、煙囪等，用紙張捲成細小的砲管，用竹籤和粗鐵絲焊接成桅杆，甲板上的欄杆則用細鐵絲和大頭針製成。至此，船模的大致形狀已經顯現。

刮膩子填充船體細小孔洞，並用砂紙打磨平整後，我將整個船模用油漆塗成藍灰色，船身水線以下部分則漆成棕色，與真正的軍艦塗裝無異。

我用罐頭鐵皮剪出螺旋槳葉片並焊接成型，並從一輛舊電動玩具車裡拆下用電池驅動的小電機，裝到船模上並連接螺旋槳，使其能夠轉動推進船模在水面上航行。我還專門加工一個托架，用於放置、展示船模。

最後，就像「畫龍點睛」一樣，我用白色油漆為船模標上舷號「五一三」，這是在自家門牌號「四零二」每個數字加一而成，純屬臨時起意的一念之舉，並無細緻考究，卻無意中與真正的軍艦有了關聯。弟弟全程協助我製作船模，一起出主意、想辦法，真可謂「兄弟同心，其利斷金」。

大功告成。我將嶄新的船模連托架一起擺放到家中陽台扶手上，以遼闊的天空作背景，用「海鷗一二零」照相機為船模拍攝一張「全身像」，作為其誕生紀念，這張我自己沖印放大的黑白照片由弟弟保存至今。隨後，我和弟弟一起捧著近一米長的船模來到離家不遠的中山公園小西湖旁，將它放入湖中試航，看著船模在湖面平穩航行，我們心中樂開了花。

船模完工了，大學錄取通知書也寄達至家裡。那年八月底，我告別父母和弟弟，離家到外地上大學，這艘船模從此一直擺放在家中的書櫥頂部，直至三十多年後，它因老化、變形、開裂、積塵、缺損等多種「疾病」而「壽終正寢」，弟弟為它拍攝了最後的影像（見圖）。實體的船模現雖已不存，但它曾經的樣貌仍留在照片裡，更長存於我們心中，久久不能忘懷。

在撰寫本文時，我特意上網查詢中國海軍是否確實有舷號為「五一三」的艦船，結果顯示：「五一三」號導彈護衛艦於一九七六年三月開工建造，一九七七年四月下水，同年十二月交付東海艦隊，二○一三年五月退役，「五一三」舷號由「鄂州號」新型導彈護衛艦繼承。這一資訊與我當年製作「五一三」號艦船模型的往事產生了關聯，亦算是趣事一樁，此乃後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