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一中的學習

我進北京一零一中學的時候，是一九八○年，那是全市考試中的重點中學。在初中三年的時間裡，各式各樣的小測驗提醒我們要抓緊學習，期中考試不僅要排名次，還要做總結。老師經常教育我們不要白了少年頭，人生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我們學習的榜樣是居里夫人、愛因斯坦、華羅庚；我們的夢想是做個科學家。座右銘和激勵的話一籮筐，更何況實現四個現代化的重任就落在我們肩上，祖國的未來要靠我們，我們是八、九點鐘的太陽。

進校後第一次受愛國教育，就是聽汪副校長跟我們講圓明園的歷史，他是圓明園的專家，在大水法前給我們講述圓明園昔日的輝煌。圓明園占地五千多畝，一百五十多景點，有「萬園之園」之稱。園中的各式亭台軒榭雕龍畫棟，也有歐式的西洋樓、大水法，集全國的瑰寶於一身，這裡還珍藏著各種文集的孤本，如「永樂大典」。

但英法聯軍侵略中國，先是當官的搶，然後是士兵，東西多的抱也抱不完，更可氣地是最後一把火燒，連續燒了七天七夜。法國文豪雨果曾對此強烈譴責，稱之為「兩個強盜的勝利」。燒完後園內的建築繼續被破壞，被挪去他用，或人為毀壞。現在的一零一就是在以前園中的養馬場。

當時我們聽得痛心疾首，感到屈辱、憤怒，而當時的女排比賽就變成我們釋放愛國情懷的機會。多少次在食堂裡和一百多人看架在石柱上的十二寸電視，看女排姑娘們在比分落後的情況下奮起直追，由敗轉勝。我們要學習女排的拚搏精神，振興中華。

那是激情如火的青春，那是信仰崇高的歲月，那是奮發向上的時代。

但輪到我們，做學生就是好好學習。我最怕的是物理，頭一次上物理課，臉蛋圓圓、頭戴黑邊眼鏡的雷老師給我們舉例子，談到公共汽車突然剎車，一名男士不小心踩到一名女士的腳上，女對男的翻白眼，罵道「德行！」雷老師那清脆的聲音說到：「這不是德行，是慣性。」由此展開物理學動力的課程。但一到做物理題，分析物體在斜面的重力分布，我常常抓瞎。

生物課就不同了，講的都是植物和動物，上課的時候可以去野地裡採標本，在教室裡做青蛙解剖，所以到了選擇課外小組的時候，我毫不猶豫地報了生物小組。但當數學組也接收我時，兩者只能選其一，我問母親的意見，她讓我進數學組，因為數學的分數是算在考高中的成績。進了數學組我就開始後悔，每次在教室裡悶頭做數學題，就想著其他同學怎麼在草叢裡嬉戲，萬蟻攻心。

音樂老師章連啟想給我們成立個樂隊，培訓同學學不同的樂器。我練小提琴練了一陣子，但拉起來嘔啞嘲哳，離大師雲雀般的鳴唱遙遙無期，就此罷休。

更喜歡的是和化學老師胡氏美學沖照片。底片放在放大機裡投影在相紙上，可以調節大小，幾秒曝光後，要放在顯影液裡，成影後還要放在固影液裡，最後用清水沖洗後烘乾。一次在暗室裡印照片，出來時忘記兜裡還有兩張一寸的相紙，拿出來一看才意識到相紙被曝光了，懊惱之下隨手把它扔在小池塘邊的草叢裡。

走到大路上，才意識到不應該隨地亂扔，回頭一看，胡老師正騎自行車經過，她看到了地上的相紙，車子在那裡來回轉圈。我的心提到嗓子眼，生怕她下車拿到罪證，那就要吃不了兜著走。還好，她離開了，我趕快回到原地把相紙撿起來。後來上課，她還是提到相紙的事，到底還是沒有逃過她的火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