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音寧空降的綠色傳奇

台肥日前公告董事代表人事異動，由行政院中部聯合服務中心副執行長吳音寧，接替原農業部代表人李孫榮，引發外界震撼。對綠營支持者而言，吳是「堅持理想、勇於改革」的象徵；對批評者來說，吳是「政黨酬庸、政治酵母」的代表。無論立場如何，吳音寧的再度出山，堪稱綠營政治生態中最具詩意的「循環經濟」典範—肥料公司，果然要讓「最懂肥」的人來領導。

吳音寧「綠色傳奇」的開端，始於她在北農任總經理時的風暴，那場風暴讓她從「政務素人」搖身一變成為「政治鬥士」。吳從詩人化身官員、從田園走進官場、從實習生變成總經理，最終在輿論與政治夾擊下黯然下台。她的辭職，本該是理想與現實的交叉點，在民進黨的政治生態裡卻反而成了一種「資產」；只要忠誠不變、立場正確，沉寂幾年後當「綠色循環」再次運轉，總會有新的舞台。如今她以台肥董事長之姿回歸，象徵著一種綠色人脈的永續循環；沒有被淘汰的政治人物，只有被暫時冷藏的綠友同志。

台肥雖名為肥料公司，實則是土地大戶，手握上百億元台幣資產與精華地段，堪稱國營企業的金雞母。賴政府讓一位從未管理大型企業、也無房地產經驗的「文學農人」出任董事長，這樣的安排令人讚嘆民進黨的用人創意。吳音寧在他人眼中或許是外行，但是在黨的眼裡卻極為忠誠，畢竟在綠色人事的邏輯中，政治信仰比專業重要，黨內派系比績效動人。

吳音寧自詡代表「基層農民的聲音」，卻在北農任內飽受爭議；從市場運作的失衡、決策溝通的缺失，到公文處理與財務報表的失誤，都曾被放大檢驗。如今她再度受命領導台肥，這種浴火重生的能耐足以令政壇後輩們感嘆，「只要夠綠」就「永不枯萎」。

這不僅是一場人事任命，更是一場信仰的再確認。民進黨以「進步」為名，實踐的卻是「人脈永續」；以「改革」為旗，執行的卻是「內部循環」。表面上「用人唯才」，實際上卻是黨內忠誠的「獎勵機制」。吳音寧的空降顯示了這個體系的運作邏輯，政治不是為專業服務，而是為同志續命。這種「綠色復育機制」既能回收前任官員，也能滋養下一代政治明星；在綠色的國度裡，「肥」缺永不枯竭。

諷刺的是，台肥原本是農業發展的根基，如今卻成為政治肥料的工廠。綠色傳奇之所以經典，是因為它結合了理想、犧牲與復活的劇本，而吳音寧正是這個劇本的最佳女主角。她被攻擊、被放逐，又被召喚回來，象徵著一種政治信仰的延續。只是現今社會期待清廉與效率，這樣的「傳奇」若缺乏實績支撐，就只是政治神話的延長劇。

政治不是文學，歷史也不是詩作。台灣社會期待的不是酬庸而是治理，不是口號而是績效；當國營事業成為政黨庇護所，理想就變成愈撒愈臭的政治肥料。台肥需要的是專業經營與透明治理，還是政治肥貓？吳音寧能以具體經營成果回應社會質疑？若只是延續政治酬庸的模式，那麼她的綠色傳奇終將化為另一場堆肥資源回收的鬧劇。

（本文取自11月3日聯合報民意論壇，作者為伊利諾芝加哥大學教授）